孔源来到停车场正准备上车的时候,看到吴明向他走了过来,满脸欣喜道:“孔部长,这么巧啊!”

    孔源看了吴明一眼,这话一听就是没话找话,巧什么?大家都到南国山庄来喝喜酒,在这儿遇到实属正常,孔源这个人有个特点,对待下级和蔼可亲,那是对女干部,可换成男干部就不是这个样子了,如果不是张立兰帮着说过几句好话,他才不会为吴明出力,后来常颂跟他炒了一架之后,孔源心里的天平才彻底倾向了吴明。孔源点了点头道:“巧啊,一起喝喜酒巧的很啊!”这话充满着讥诮的味道。

    吴明笑得有些尴尬,他虽然已经是岚山市市委副书记,眼看就要成为岚山市委书记,可在孔源面前,他只是一个等待提拔的干部,人家态度傲慢也是应该的,他不敢生气,甚至不敢有丝毫的不高兴。

    吴明道:“孔部长,我这次来给您带了些秋茶。”

    孔源道:“不用这么麻烦,我对喝茶也没什么兴趣,小吴啊,以后要好好干,不要辜负组织上对你的期望。”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什么都没有点明,可却让吴明激动了半天,组织部长能够说出这番话,等于婉转的暗示了他已经被选定为岚山市委书记,吴明点了点头道:“我一定会努力工作,绝不会辜负党和组织对我的期望。”

    孔源望着吴明的一身运动服,忍不住提醒他道:“身为一个领导干部,也要注意点外在形象!”

    吴明这才想起自己走得急,连衣服都忘了换过来了,忍不住在心底又骂了张扬几句。

    孔源说完那句话就走了,吴明在原地站着,目送孔源的汽车离去,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这身运动服,想起张扬那张嬉皮笑脸的面孔,吴明最终还是放弃了找他换衣服的打算,自认倒霉吧,懒得跟那无赖一般计较。

    他看到乔振梁一家走了过来,吴明脸上堆着笑,准备迎上去,可乔书记似乎没看到他,直接上了汽车,吴明的脚步于是停留在半路。

    乔振梁并非没有看到吴明,刚才吴明和孔源说话的情景他都看到了,来到车内,看到女儿乔梦媛手中的捧花,不由得笑道:“花很漂亮啊,今天没有白来!”

    乔梦媛笑了笑道:“凑巧罢了,回头插起来!”

    乔振梁望着外面的吴明,心中暗自忖道,吴明和孔源很熟吗?自己怎么没有听说这层关系?

    妻子孟传美道:“振梁,刚才我和梦媛说好了,明天她陪我去济慈庵清修。”

    乔振梁皱了皱眉头,妻子对佛学的沉迷他是清楚的,几乎每年她都会抽时间去济慈庵清修,做些功课,可带女儿过去他并不赞成。

    乔振梁道:“梦媛还有生意,抛得下吗?”

    乔梦媛道:“汇通已经上了轨道,我在不在公司都是一样,更何况手机可以遥控指挥,我想陪着妈妈一起过去,顺便散散心。”

    乔振梁没说话,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之上,虽然女儿没说,可是他知道许嘉勇的死对她还是一个刺激,借着这个机会放松一下心情也好,他的目光又落在女儿手中的那束捧花上,想起婚礼上的一幕,当时女儿和张扬一起得到捧花,不知是巧合呢还是真的另有缘由?

    女儿感情上的事情让乔振梁头疼不已,他不喜欢许嘉勇,从一开始许嘉勇和女儿相恋起就看出许嘉勇抱有目的,乔振梁当然不想女儿嫁给一个动机不纯的人。现在许嘉勇已经死了,女儿和他之间的感情终于能够告一段落,可今天婚礼之上,张扬却突然冒了出来,女儿该不会和他产生感情吧?乔振梁想到这里不觉苦笑起来,为人父母者,真是操不够的心。

    张扬填饱了肚子,拿着VIP卡开了间房,顺便又订了晚上的一桌饭,任文斌送给他的这张卡真是方便。张扬离开餐厅前往自己房间的时候,正遇到南国山庄的经理任文斌。

    任文斌看到张扬,马上笑着迎了上来:“张市长,刚才就看到你了,不过看到你一直忙,没好意思打扰你。”

    张扬道:“人家结婚,忙的也该是新娘新郎,我是瞎忙!”

    任文斌道:“晚上别走了,回头我让餐厅准备一顿饭,咱们一起喝两杯。”

    张扬笑着扬起了那张VIP卡:“我已经定过了,晚上请了几个朋友。”

    任文斌呵呵笑了起来,他好奇道:“都有谁啊?”

    张扬道:“丰裕集团的梁成龙、望江楼的袁波、万里汽修的余川……”

    听到是这些人过来,任文斌不禁笑道:“不少都是我的熟人,晚上我过去给你们敬酒。”

    张扬道:“别介啊,我正打算去请你,谁曾想就在这儿遇上了,晚上你一定要过来。”说完他自己都不好意识的笑了起来:“任经理,我这算不算是借花献佛啊?”

    任文斌大笑道:“你选南国山庄请客是看得起我,这样吧,晚上我来安排,客还是你请,一定让所有客人吃得满意而归。”

    张扬道:“跟厨子说,千万别弄中午喜酒那套菜,都吃腻了。“任文斌笑道:“放心,肯定比中午好。“说完他也觉着有些不妥,中午可是省纪委书记闺女的喜宴,这话要是传出去,曾来州十有八九要找他晦气。其实这顿喜宴已经是赔本在做了。

    张扬道:“我去洗个澡,休息会儿,晚上出来!”

    他走了两步又想起一件事:“任经理,你跟岚山吴副书记很熟吧?”

    任文斌点了点头道:“还算不错!”

    张扬道:“这身衣服我是借他的,回头换下来,你让人给干洗干洗还给他!”

    任文斌道:“他没走啊,就住在西区B18,怎么你不知道?”

    张扬心中暗骂,吴明啊吴明,你他妈一句真话都没有,他笑了笑,向任文斌挥了挥手,来到前台,张扬让人家把房间调换到西区B16,这里是木屋休闲区,和吴明所在的木屋紧邻着。

    张扬来到木屋前的时候正看到吴明从房内出来,吴明压根没想到会遇到他,望着张扬,他不由得有些错愕。

    张大官人却是有备而来,笑眯眯道:“吴副书记,你不是回岚山了吗?”不等吴明说话,他又道:“我知道了,你是舍不得这身衣服,等等啊,我洗完澡,马上脱给你!”

    吴明真是哭笑不得,都说冤家路窄,今儿怎么总是遇到他啊,吴明道:“我都出门了,忽然想起落了东西在酒店,所以才回来拿。”他拿定了主意,马上就去前台退房,说什么不能跟这小子住在一起。

    张扬道:“别介啊!我晚上请客,一起喝酒吧!”

    吴明道:“工作忙,真的走不开!”

    张扬这边开了房门道:“你等等啊,我把衣服脱了,你顺便带走。”

    吴明虽然对张扬避之不及,可既然遇到了也没打算便宜他,自己那套西服好几千呢,凭什么便宜他!

    反正吴明也不急着走,他笑道:“我去房间里看会儿电视,你洗快点啊!”

    张大官人点了点头,进房去了。

    吴明也回房等他,可坐等张扬不出来,右等他还不出来,吴明足足等了一个半小时,看看时间都已经四点半了,他不由得有些心急了,按理说一个大老爷们洗澡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他来到张扬门前敲了敲房门,敲了好一会儿,方才听到里面拖鞋踢踢踏踏的声音,张扬过来开了门,睡眼惺忪的看着他:“吴副书记,有事啊?”

    吴明心里这个气啊,你他妈消遣人啊?即使在这种状态下,吴明仍然保持着很好的风度,微笑着将张扬的那身运动服递了过去:“你的衣服!”他把运动衣叠得板板整整的。

    张扬看到运动衣这才像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笑道:“你看我这记性,刚才洗完澡就睡着了,把这茬事儿给忘了,抱歉,抱歉!”

    吴明嘴上道:“你今天给华昭帮忙太累了,是该好好歇歇。”心中已经把张扬骂了个八百遍。

    张扬将床头柜上团成一团的西服递给吴明,吴明一看,内心这个郁闷呐,这厮什么人啊,借人东西这么不知道爱惜,更可气的是,西服不但被他弄皱了,上面还印着不少的油印,显然他吃饭的时候把西服当成餐巾纸用了。吴明抱起自己的衣服转身就走,心里有气,连告辞都忘了。

    张扬叫住他:“吴副书记,还有鞋子呢!”

    吴明接过他递来的鞋子,点了点头道:“我走了啊!”

    张扬微笑道:“走好,不送了!”

    吴明把房间退了,出门上了自己的汽车,越想越是窝火,今天张扬根本就是想消遣自己来着,躺在座椅上生了会闷气,他忽然想起了张立兰,拿起手机给她打了个电话。

    张立兰接到吴明的电话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喜,轻声道:“喜酒喝完了?”

    吴明道:“今天我遇到孔部长了!”

    张立兰道:“曾书记的女儿结婚,他去喝喜酒很正常啊!”

    吴明道:“那个……省里什么时候下文啊?”

    张立兰的心情好象不是太好:“省里什么时候下文我怎么知道?”

    吴明马上觉察到张立兰的不悦,他意识到自己的问话可能伤及到张立兰了,慌忙岔开话题道:“兰姐,我想你了,今晚方便出来吗?”

    张立兰几乎没做什么考虑就回绝了他:“不行,我晚上有事!”说完张立兰就匆匆挂上了电话,张立兰挂断电话是有原因的,自从上次张扬暗示她和吴明之间的私情之后,张立兰就处于深深地惶恐之中,她对张扬进行了一番了解,张扬是什么人物,她现在已经越来越清楚,张扬之所以没有揭发她和吴明的事情,并不代表张扬会放过他们,也许张扬认为这张王牌还没有到使用的时候,这件事已经成为一颗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炸,张立兰很害怕,从那时起,她就留下了心理阴影,她害怕她和吴明之间的事情曝光,如果真的那样,她的事业她的家庭全都完了,人都是自私的,发生那件事之后,张立兰发现,自己对吴明的感情远没有那么深,吴明和她不可能有结果,吴明不可能娶她,就算吴明愿意娶她,她也不可能牺牲家庭和吴明在一起。

    张立兰的态度让吴明感到相当的不悦,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张立兰的翅膀硬了,有了孔源当靠山,张立兰已经不把他放在眼里了,最近对他的态度已经越来越冷淡,吴明并非是没有张立兰就活不下去,可现在张立兰对他很有用,如果不是张立兰的帮忙,孔源又怎么肯为他出力,想起今天孔源的那句话,吴明心底的希望又增加了许多,他自认为是个有耐性的人,可这次省里的办事效率也太低了吧,周武阳的继任人选这么难选?难道又生出了什么变故?吴明坐在车里思前想后,内心不由得又忐忑起来。

    张大官人这次之所以这么沉得住气,是因为他手中有牌,想要扳倒吴明,只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怎样出牌他还没有考虑好,这张牌十分的重要,一定要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威胁张立兰,让她迫使吴明退后,这种威胁女人的事情,张大官人不想干了,上次威胁她是因为她直接惹到了自己的头上,这次人家又没惹他,他要是去威胁张立兰,手段有些不够磊落。把事情捅给纪委,虽然能够扳倒吴明,可这件事不但要把张立兰牵扯进去,也会把孔源给连带进去,这绝不是领导们想见到的场面。剩下的就是直接威胁吴明了,让他知难而退,让他以后乖乖听自己的话。

    张扬躺在宾馆房间内一直盘算着这件事,他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像一个阴谋家,对待许嘉勇如此,现在又想这么对待吴明,张扬自言自语道:“难道我变了!我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想起晚上的饭局,张扬拿起手机开始盘算着多喊几个人乐呵乐呵,他很自然的想到了乔梦媛,可很快又否决了,在东江,在这种时候,好像他和乔梦媛并不适合来往过密,不然很可能会遭人闲话。

    张大官人正坐在床上犹豫的时候,梁成龙打来了电话,却是南锡那边工地突然有事,他晚上不能过来吃饭了。人家工作上有事,张扬当然不好勉强,笑着说梁成龙欠自己一顿,梁成龙一口应承下来。

    这边刚放下电话,丁兆勇又打电话过来,他舅舅从外地过来,今晚家人一起吃饭也过不来了。

    没多久袁波也给他打电话,说来不了,店里出了点事情正在处理。

    张大官人这个郁闷啊,真是饭好做客难请,这三个哥们全都不来,仿佛约好了似的,齐刷刷放了他的鸽子。

    万里汽修厂的余川过来的时候,颇感诧异,张扬今晚弄了一桌饭,该不是就请自己一个人吧!张扬笑道:“余总坐,他们都有事儿,估计来不了了。”

    余川虽然是生意人,可官场上的事情也十分灵通,他知道张扬和楚嫣然分手的事情,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得暗自猜想,难道张扬不是省长未来女婿了,这帮朋友就不给面子了?看来人真是现实啊,人心是世界上最微妙的东西,余川想到了这一层,不由得有些后悔了,看来自己对形势认识的还不算透彻,巴结张扬的时机不对,现在人家都开始撤了,他却上杆子的凑了过去。再一想,过去张扬怎么可能主动请他吃饭?

    余川的小九九张扬当然不会猜到,他也没把余川这种人放在眼里,今晚本来打算就是朋友见见面,叫上余川,是因为人家帮他免费保养皮卡车。可一个二个的都推说有事,所以今晚请得主客变成了余川。

    余川和张扬的结识源于马力,过去除了张扬找他修过几次车以外,两人之间并没有太多的联络,余川之所以想和张扬拉关系是看中了他背后的关系网,可如今张扬省长未来女婿的光环淡去之后,余川心底的热乎劲儿也开始渐渐退却了,这也怨不得他,生意人原本就是现实的。

    晚宴的菜肴相当丰盛,看得出任文斌下了一番功夫,不过原本任文斌说好要过来,可突然又有了接待任务,今晚几件事凑到一起,弄得张大官人好不尴尬,约定开饭时间的时候,只有他和余川两个人坐在包间里。

    余川嘴上说着太隆重了,太隆重了,可心底对张扬的能量打了一个很大的折扣,他甚至生出过时的凤凰不如鸡的感觉。

    张扬原本没觉着什么,可大部分人不约而同的缺席,任文斌还特地安排了一个最大的包间,张扬表满上还是很自然的,微笑道:“咱们开始吧!”

    余川道:“不急,要不咱们再等等!”

    张扬摆了摆手道:“不用等,该来的都来了,咱们喝酒!”

    余川建议道:“还是换一小房间吧,两个人吃饭用不着那么铺张。”

    虽然余川这句话是好意,可张扬听着不是那么的舒服,什么叫两个人吃饭?自己摆下了这么一桌子菜,可客人大都没来,虽然情有可原,可人家肯定不是那么想,余川一定认为别人都不给他面子。张扬向服务员道:“倒酒!”

    服务员小声道:“先生,多余的餐具需要收起来吗?”

    这话张扬怎么听怎么别扭,早知道这个情况,说什么他也不会安排在今晚请客。他点了点头道:“先收起来吧!”

    张扬和余川之间原本就没多少共同语言,常言道话不够酒来凑,可反过来一样适用,话不够的时候,酒也能够跟着凑合凑合。余川自问酒量不弱,可在张大官人面前,他的那点儿酒量根本就是小儿科。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把两斤酒喝完,余川的话多了起来,他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酒一旦喝多了什么事情都不顾忌。开始的时候心里还有些防备,可喝着喝着就把这茬给忘了。

    余川一旦喝多了就什么话都敢说,他鼻子有些红了,拍了拍张扬的肩头道:“张市长……我觉着你这人不错,可交!”

    张扬呵呵笑道:“余总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

    余川道:“其实我也知道你过去一直都看不起我……”

    张大官人听出这厮喝多了,有些哭笑不得道:“余总,我可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一直都把你当朋友待。”

    余川笑着用食指指点着张扬道:“虚伪!呵呵,你们当官的就是虚伪。”

    张扬笑道:“我又不是什么大官,一个副处级干部,我跟你玩什么虚伪?犯得着吗?”

    余川道:“其实人都有得势的时候,也都有失意的时候,得势的时候啊,尾巴不要翘的太高,失意的时候,也不要太沮丧,小老弟啊,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好嘛,这会儿改称张扬为小老弟了。

    张扬也没跟余川一般计较,其实余川这句话说的也在理,自己在很多人的眼中的确是失势了,过去是宋怀明的未来女婿,现在这层关系没了,在一般人的眼里,自己的身份地位已经大打折扣,余川喝多了,可说的是实话,说出了很多人心中的想法。

    张扬笑道:“说得有道理!余总,你对我什么看法啊?”

    余川喝了口酒道:“你年轻有为,这么年轻就担任了县级市的副市长,心高气傲是在所难免的,说实话,过去……我对你那么客气,不是冲着你和马力认识,主要是冲着你身后的那些关系,可你啊,一直对我爱理不理的,小老弟,我比你大几岁,走的桥都比你走的路多,吃的盐都比你吃得米多,你说是不是?”

    面对喝醉的余川,张扬没动气,只是觉着好笑,他点了点头道:“是是是,余哥,那你就指教指教我!”

    余川道:“知道今晚怎么没人过来吗?”不等张扬回答,他重重敲了敲桌面道:“那是因为你今时不同往日了,人家过去跟你一起玩,跟你称兄道弟,全都是冲着你未来岳父是宋怀明,宋怀明什么人?是咱们平海省的省长,平海的二当家,别人跟你套交情,对你好,不是因为你多牛逼,而是因为你有个牛逼的未来丈人。”

    张扬喝了口酒,余川的酒话虽然刻薄,可是很有道理。

    余川意犹未尽道:“知道我过去的感受了吧,我请你吃饭,你不给我面子,那是因为你得势,你眼里根本没有我这种小商人的存在,你请我吃饭,我感谢你,其实我也清楚……你啊,只不过是喊我来凑数的,你请得主要客人根本不是我。”余川这话可没说错,张扬请他过来吃饭的确是有凑数的成分在内。

    张扬道:“我请你是感谢你帮我的皮卡车保养。”

    余川笑道:“人跟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回事儿,说透了没劲,没劲透顶,我帮你保养车是巴结你,想通过你多结交一些关系,如果不是你现在失意,你也不会跟我坐在一起喝酒,也不会谈得那么推心置腹。”

    张扬笑道:“余哥说的话在理儿,咱们再喝一杯。”

    余川跟他又碰了一杯,舌头都有些大了,他叹了口气道:“小老弟,我知道你们混官场的不容易,可是你看看凡事能当大官的人,必须要注意到细节,咱们党中央总书记大不大?国家主席大不大?人家还能够深入群众,和老百姓打成一片呢,你啊,想要在官场上走得远,就必须要注意到这些事,一定要平易近人,哪怕是装的!”

    张扬呵呵笑了起来,原本他因为请客没人来还挺郁闷的,不过被余川说了一通之后心情突然舒畅起来了,虽然余川说得是酒话,可张扬仔细品味了一下,他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自己有些时候的确不太注意细节,甚至很少去考虑别人的感受,余川是个小商人,自己过去压根没把他放在心上,今天他接着酒劲说出了这么多的话,足以证明自己在不经意之中伤害到了人家,没有顾及人家的感受,如果在过去,张扬肯定会想,我凭什么要顾及你的感受?可现在想想,如果稍稍顾及一下对方的感受,能让对方舒服,自己其实也能舒服许多。他和楚嫣然之所以走到现在这种境地,其根本原因也是自己没有考虑到她的感受。

    余川看到张扬半天没吭声,以为他心里难过,又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小老弟,你也别难过,你还年轻,有的是大把机会,做官你比我有经验,可做人我比你有经验,想做好官,首先要做好人,你过去的那些朋友,未必是真朋友,真正的朋友无论你成功失败都会和你站在一起,其实你挺可怜的,一个都没有,一个都没有!”

    张扬笑了笑,他当然不会像余川说得那样不堪,不过今天太巧了,什么事都赶到一块了,张扬道:“听你这么一说,我真的要好好检讨自己,以后啊要多多注意别人的感受。”

    余川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看好你!”

    此时南国山庄的总经理任文斌从门外走进来了,看到包间内就张扬和余川两个人,也不由得一愣,愕然道:“就你们两个人喝啊?”

    张扬笑道:“余总跟我探讨人生呢!”

    余川喝得有些多了,呵呵傻笑。

    任文斌乐呵呵在张扬的身边坐下,微笑道:“怎么?今晚你的那帮哥们呢?”

    余川接茬道:“都他妈现实,看到张扬走背字儿,都不来了……”

    任文斌一听就知道余川喝多了,笑道:“哪有的事啊!”

    张扬道:“被余总一说,我感觉还真没面子,我现在就打电话,这帮人必须得来一个不能少!”

    任文斌乐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张扬道:“就是忽然有种感触,任经理,你怎么来这么晚?”

    任文斌道:“南锡常务副市长常凌空刚好下榻在我这里,我刚去敬了几杯酒。”

    张扬笑道:“原来是他啊!”

    张扬给丁兆勇、袁波打了电话,让他俩忙完自己的事情多晚都得过来,不为什么,就是想证明给余川看看,自己交的朋友并不都是些趋炎附势之辈。

    打完电话张扬想起了梁成龙,张大官人有些时候也是很轴的,被余川说了一通,他也觉着自己最近是在走背字,今晚这帮朋友不过来捧场是不是有这方面的原因?张扬也需要证明一下,虽然很无聊,可细节决定成败,虽然是小事可以看清事情的真正本质。

    梁成龙接到张扬电话的时候正在南锡工地呢,接到张扬的电话,他不禁笑道:“怎么?今儿恋上我了,没我在你喝酒是不是不香啊?”

    张扬道:“事情办完了吗?”

    梁成龙道:“办完了,我明儿一准回东江,请哥几个好好喝一场。”

    张扬道:“你现在回来吧,我在南国山庄等你!”

    “都快八点了,回去得九点多奔十点了。”

    张扬道:“我现在特想哥几个,今晚啊,特想跟你们聚一聚!”

    梁成龙愣了一下,马上就道:“成,我这就过去!”

    张扬打完这个电话发现余川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任文斌微笑望着张扬,他见惯了行行色色的人物,对张扬他始终了解不透,其实他和余川也抱有同样的观点,他认为这就是现实,无论是友情和亲情在现实面前都会变得苍白无力,张扬究竟在证明什么?

    张扬一个电话又打给了陈绍斌,然后他笑眯眯站起身,看了看时间道:“任经理,今晚帮我多安排几个房间。”

    任文斌点了点头。

    第一个过来的是袁波、然后是丁兆勇,梁成龙在接近十点的时候抵达,最后到来的是陈绍斌,他走入包间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一进门就嚷嚷着:“我说张扬,你小子是不是有病啊!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儿,非得让我从上海赶回来?”

    张扬笑了,他端起了一杯酒,仰首就干了,然后上前拥住了陈绍斌,搂着他来到梁成龙他们的身边,一手搂着梁成龙一手搂着陈绍斌:“你们知道吗?人活在世上,什么最他妈宝贵?”

    梁成龙和陈绍斌都有些惊诧的看着他,这厮是不是喝醉了?不可能啊,张扬的酒量哪有喝醉的时候?

    张扬道:“友情!人活在世上,最他妈宝贵的就是他妈的友情!”

    “你醉了!”丁兆勇好心道。

    张大官人摇了摇头道:“我没醉,我没喝醉!我只是想证明,我、你、他、你们、我们这帮人之间并不是纯粹为了利益而活着,我们的关系不仅仅为利用而存在,我们可以活得很单纯!”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每个人都沉默了下去。

    梁成龙望着陈绍斌,他们眼中的不满和敌视在瞬间消失了,陈绍斌大声道:“其实人活在这世上本来就已经很累,我们哥几个就别给这世界添堵了!”

    梁成龙道:“绍斌说得对,我最不单纯,我他妈最不单纯,可以后,我发誓我会在哥几个面前活得单纯,不然,不但你们会看不起我,连我也看不起我自己!”他端起了酒杯。

    丁兆勇和袁波也端起了酒杯,向来很少说粗话的丁兆勇大声倡议道:“为了他妈的单纯,干杯!”

    “干杯!”

    他们都已经是成年人,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这世界本不单纯,他们又怎能单纯,可是他们渴望单纯,渴望单纯的友情,渴望单纯的爱情,渴望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机心,没有利用,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藏在张扬心底深处的东西,也正是他们每一个人的渴望,在他们共同饮下这杯酒的时候,心中都充满了激荡,久违的热血澎湃。

    南国山庄总经理任文斌目睹了这次奇怪的晚宴,一场从两个人开始的晚宴,喝着喝着,多出了这么许多,有两个还是专门从外地赶来的,具体为了什么他不知道,他也不了解,他不属于这个圈子,很难了解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发生了什么,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他只知道一件事,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很不简单,而张扬恰恰是把这帮人聚在一起的力量。

    余川虽然很想走入张扬的圈子,结识张扬的这些朋友,可当这些朋友聚齐的时候,他却已经喝多了。

    当晚每个人都喝了很多,喝到最后,梁成龙和陈绍斌相互搂着对方的肩膀,梁成龙道:“绍斌,我对不住你!过去都是我的错。”

    陈绍斌道:“成龙,我也对不住你!”

    梁成龙道:“你没对不起我!”

    陈绍斌道:“我对不起你,清红……”

    梁成龙虽然喝多了,可一听到老婆的名字,两只眼睛就瞪大了:“陈绍斌,枉我把你当成哥们,你把清红怎么着了?”他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陈绍斌苦笑道:“你别误会,清红借给了我八百万,我原本打算翻本就还给她的,这次不巧,又给套进去了,估摸着还得过些日子才能还钱。”

    梁成龙松了口气:“靠!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儿,不就是钱吗?钱跟咱们哥们的感情相比算个屁!咱们兄弟的感情能用感情衡量吗?”

    张扬一旁叫道:“不能!万万不能!咱们单纯,钱他妈脏,太脏!”

    梁成龙道:“我渴望单纯,等我死了,我他妈把所有的钱全都捐给社会,不,我要捐给真正需要钱的老百姓,我要一张一张的发到他们手里,把肮脏的东西全都发出去,我清清白白的来,清清白白的走,将来一定要死得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