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凤仙道:“安达文一方面出手诋毁我们的名誉,在内地和港台东南亚同时制造影响,利用这种方式来打压我们钻石王朝的股价,另一方面采用大笔资金在低位对股票进行吸纳,根据集团方面的分析,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他还会有一连串的动作,有理由相信,他们想要趁机发起对钻石王朝的收购。”

    查晋北皱了皱眉头,他已经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安达文这次的出手太突然,而且他采用了一手声东击西,从星钻下手,然后将火烧向钻石王朝,这小子在下一盘大大的棋局。

    邱凤仙看到查晋北沉默不语,轻声叹了口气道:“晋北,你以为这件事应该怎么做?”

    查晋北道:“安达文现在握住了证据,他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肯定还会制造事端,我们只能做一些补救措施,把相关设计生产人员全都开除。”

    邱凤仙道:“那套钻饰是查薇设计的。”

    查晋北道:“回头我会找她谈。”

    邱凤仙道:“你打算怎么处理刘庆荣?”

    查晋北道:“设计方面的责任让小薇一个人承担,小薇和庆荣都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邱凤仙点了点头道:“眼下也只能这么做,给公众一个交代,先堵住大家的嘴巴。”

    查晋北道:“帮我约安达文,我要会会他!”

    檀香山高尔夫球场,安达文姗姗来迟,他远远就看到了坐在遮阳伞下喝茶的查晋北,不禁露出一丝笑容,他示意工作人员开车将他送到查晋北的身边。

    商场和官场是世上最为虚伪的两大领域,即使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可表面上还要装得若无其事,还要装得如沐春风,查晋北微笑道:“安先生怎么一个人过来啊?”

    安达文笑道:“查总不是想我单独谈两句吗?”

    两人都笑了起来,查晋北从心底骂了一句小杂种。

    安达文心里骂了一句老畜生。

    安达文在遮阳伞下坐了,接过查晋北亲手递来的一杯红茶,喝了一口道:“记得几年前大陆还没有高尔夫球场,想不到这几年几乎副省级以上的城市都有了高尔夫球场。”

    查晋北道:“改革开放以来,内地经济发展的速度是惊人的。”

    安达文道:“高尔夫在发达国家也是一种贵族运动,经济发展和高尔夫球场的增多好像没有必然的联系,在国内有条件玩高尔夫的除了少数的富商就是高官吧。”

    查晋北笑道:“安先生不喜欢高尔夫?”

    安达文摇了摇头道:“不喜欢,我还年轻,不喜欢这种四平八稳暮气沉沉的运动,如果让我选择,我喜欢更激烈一些,更有攻击性的运动,比如拳击,又比如赛车!我去高尔夫球场一是为了陪我的长辈,二是为了陪我的客户,他们的共同点就是年龄比较大了。”安达文似笑非笑的看着查晋北,明显是在提醒他,你老了。

    查晋北淡然笑道:“人在不同的阶段会有不同的心态,等过两年,或许你会发现高尔夫才是最适合自己的,有些运动虽然刺激,对抗性虽然很强,可是对你的身体却没有任何的好处,稍不小心非但起不到运动的效果,反而会受伤,很重的伤!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安达文当然能够听出查晋北对自己的警告,他笑道:“看来查先生已经过了冒险的年龄了,这对商人来说未尝是什么好事。”

    查晋北道:“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可是谁都要面临老去的那一天,到了我这种年龄,真的很害怕去冒险,也很少有值得我去冒险的事情,但是人的年龄越大,就会越重视自己的名誉,为了捍卫自己的名誉,可以不惜一切。”

    安达文微笑道:“虚名和利益哪个更重要?”

    查晋北脸上的笑容倏然一敛:“钱失去了可以再赚,可名誉失去了却再也找不回来。”他双目冷冷盯住安达文道:“昨天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你想要什么?”查晋北主动找到安达文,其实就做好了让步的打算,避其锋芒,稳住安达文之后再伺机报复,查晋北当然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

    安达文道:“我要一个公道!”

    查晋北皱了皱眉头:“公道?”

    安达文道:“花了一千万,却买了一套假钻饰,你现在让我就这么算了?”

    查晋北道:“你要什么公道?多少钱?”

    安达文微笑道:“星钻虽然做得不错,可是你的财力我还没有放在眼里。”

    查晋北冷冷望着安达文,他承认,自己的财力的确无法和历经几代经营的安家相比,可是安达文这小子过于狂妄,他忽略了一个事实,查晋北感觉自己有必要提醒他一下:“安先生,你恐怕忘了,这里是大陆!”

    安达文不屑笑道:“如果我没听错,查总好像是在威胁我?”

    查晋北淡然道:“对一个孩子也许用恐吓更为恰当。”

    安达文道:“你能够有今天的成就,你的心态早就应该宠辱不惊,一件小事就能够乱了你的阵脚,这反倒让我有些吃惊,让我有点失望,原来你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厉害。”

    查晋北道:“你的家人没有告诉过你,给别人留余地,就是给自己留余地。”

    安达文道:“我和你没有深仇大恨,我对星钻也没有任何兴趣,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消费者,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维权。”

    查晋北道:“你想对付的不仅仅是星钻!你想通过这种方式打压钻石王朝的股价,从而达到收购的目的。”

    安达文道:“有些事看透别说透,查总这么大年纪,商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沉不住气,难怪当初你和何长安的斗法都以失败告终。”

    查晋北被一个小孩子当面挖苦,心中不由恼火,他开始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绝不简单。安达文的目的已经毫无疑问,他就是要借着这件事诋毁星钻从而对付钻石王朝。星钻和钻石王朝之间的关系密不可分,唇齿相依,查晋北低声道:“我曾经以为现在年轻的一代变得越来越没有胆色,可今天我发现,自己错了!”他站起身,抽出一支球杆,走向高尔夫球的位置,以一个标准的姿势站好,然后猛然挥动球杆,一道银色的弧线奔着乌沉沉的天空高速射去,仿佛要冲开天空中浓重的阴云。

    查晋北的力量显然无法做到这一点,高尔夫球在运行到最高点之后弧形下坠,落在青色的草地上,蹦了两下,然后滑落到了沙坑之中,查晋北的脸色比乌云还要阴郁,他摇了摇头,回过头去,看到刚才安达文的位置已经人去楼空。

    这是张扬在京城期间经历的第二场秋雨,整个下午他都在平海驻京办,晚上答应了罗慧宁去家里吃饭,回头李伟会过来接他。三点多钟的时候查薇过来找他,向来乐观的查薇,两只眼睛红红的,一看就刚刚哭过,张扬知道因为发布会的事情,查薇一直都很内疚,可这件事跟她没什么关系,至于哭成这样吗?张扬笑着把她请进房内:“我说查薇,咱至于吗?不就是一个小人搞了点阴谋诡计,你就是一设计师,天塌下来还有你叔叔扛着呢,你别往心里去。”

    查薇含泪道:“他把我给开除了!”

    张大官人一听就愣了:“为什吗?”

    查薇道:“我本来自己第一时间就辞职了,可他没同意,今天上午公司的处理意见出来了,我被开除了!所有和那套饰品有关的人员都被开除了。”说到委屈之处,查薇不禁流下伤心的眼泪。

    张扬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奥妙,查薇这次显然是当替罪羊了,查晋北为了平息这件事,肯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查薇和那帮工人的身上,给公众一个交代,这一手叫弃卒保帅,换成别人也会这么做,可查晋北这么干有点不厚道了,查薇是他亲侄女,查薇辞职他拒绝,可是紧接着就把查薇开除了,这不等于向所有人宣布,那套钻饰是查薇调包的?张扬想到这一点也是为查薇不值,查晋北身为叔叔,丫的也忒不仗义了,遇到事情,先把自己侄女给推出去,光顾着往外摘自己,可他有没有考虑过查薇的感受,这不是往查薇脸上抹黑吗?

    查薇心里特委屈,靠在张扬肩头哭得稀里哗啦的,这儿毕竟是平海驻京办,张大官人但凡有点事儿,指不定明天就传到宋怀明的耳朵里,张大官人一边给查薇递纸巾,一边劝道:“丫头,咱小声点哭,让人听到,还不知我把你怎么着了呢!”

    查薇抽抽噎噎道:“我不是委屈吗?我委屈你还不让我哭,是不是想把我给活生生憋死啊?”

    张扬道:“你想让我怎么着,要不我现在就跟你去找你叔,我帮你出气行不?”

    查薇泪光涟涟道:“你怎么帮我出气?”

    张大官人双手紧握,骨节咔啪咔啪般作响。

    查薇道:“你别胡来啊,他是我叔叔!”

    张扬道:“管他谁?只要是欺负了你,就算你亲爹我也……”

    张扬在驻京办吃了点早餐,邱凤仙过来找他,张扬邀请她来到清江大酒店的茶座坐下,张扬叫了一壶铁观音,邱凤仙叫了杯黑咖啡。

    张扬看到她喝咖啡不放糖,忍不住道:“这么苦你也受得了?”

    邱凤仙轻声道:“这两天心情不好,喝点黑咖啡反倒能够冲淡心中的苦涩。”

    张扬笑道:“那件事是不是很麻烦?”

    邱凤仙道:“安达文这个人太卑鄙,居然利用这样的方法来陷害星钻。”

    张扬道:“那天的展示会我也在场,事情实在是太突然了。”

    邱凤仙道:“你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觉得我们星钻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吗?”

    张扬道:“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不过我相信星钻不会拿自己的名誉做赌注。”

    邱凤仙道:“你对安家的事情应该相当了解。”

    张扬的内心中顿时警惕了起来,他笑眯眯道:“说来话长了,当年我刚刚进入仕途的时候就认识了安老爷子,他是春阳清台山人,老人家心肠很好,为家乡做了不少的好事,安家人我对安老了解的多一些,和安语晨关系好一些,至于其他人,我基本上没什么联络。”张扬总觉着邱凤仙来找自己有什么目的,他也没有将自己和安家的那些恩怨全都说出来。

    邱凤仙道:“能否帮我联系安小姐,我想和她好好谈谈。”

    张扬笑道:“只怕你找不到她,她去环游世界了,其实就算找到她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现在安家的掌门人是安达文,这小子才不会顾及什么亲情。”

    邱凤仙叹了口气道:“张扬,我不相瞒你,安达文这次针对的不仅仅是星钻。”

    张扬道:“拍卖的时候,我本以为安达文是针对我,可没想到他来了这一手。”

    邱凤仙道:“安达文的父亲安德渊拥有我们钻石王朝百分十五的股份,他不满足于此,一直对我们钻石王朝虎视眈眈。”

    “这和星钻又有什么关系?安达文为什么要挑选星钻下手?”其实张扬已经猜到这件事的原因,他早就听说钻石王朝和星钻之间是唇齿相依的关系,查晋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崛起于国内的珠宝市场,和钻石王朝对他不遗余力的支持有着相当大的关系。

    邱凤仙道:“钻石王朝是星钻的大股东,在全领域都有着密切的合作关系。”

    张扬道:“可以这样理解吗?星钻和钻石王朝根本就是一家,你们的利益密切相关,所以安家才会找机会打压星钻,通过这种方式影响钻石王朝。”

    邱凤仙道:“已经影响到了,这两天钻石王朝的股份一直在下跌,安德渊正在疯狂扫货,我们钻石王朝正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

    张扬叹了口气道:“邱小姐,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告诉了我那么多的内幕,可是我对你们目前的事情真的无能为力,如果安老在世,我还可以帮忙说几句话,现在安家的掌门人是安达文,如果我去找他,只怕他会变本加厉的和你们做对。”

    邱凤仙道:“我今天过来找你,并不是想让你帮忙,你和查薇是好朋友,我想你帮忙劝劝查薇。”

    “劝她什么?”

    邱凤仙道:“查总对那套钻饰所有的相关人员都做出了开除的处理,并不仅仅是针对查薇一个。”

    张扬道:“他怎样做我没多少兴趣,可查薇是我朋友,出事了,不能把亲侄女往前推吧?大义灭亲也没这么干的,我觉着他要是个爷们应该去找安达文算账。”

    邱凤仙道:“查总很疼小薇,这次的事情他很内疚,也很伤心。”

    张扬道:“我还真没看出来,其实你们把查薇开除了,也解决不了问题,安达文做任何事都很执着,我看你们还是想想怎么去应付他,查薇那边,她自己能调整过来。”

    邱凤仙不知道张扬所说的调整是什么,她今天前来本想从张扬那里得到安语晨的联系方式,可张扬并没有透露半点消息。

    张扬不想帮忙一方面是因为对星钻处理这件事很不满,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安语晨如今身怀六甲,好不容易才找了个安稳地儿藏起来,他才不想安语晨跟着趟这趟浑水,安达文是个坏蛋无疑,可查晋北的人品也不怎么样,张扬跟他接触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对查晋北商人的嘴脸早就认得很清楚。

    邱凤仙看出张扬无意相帮,只能选择离开,她离开的时候,张扬提醒她道:“安家人可不好对付,从安达文的祖辈就是马匪出身,跟他们打交道一定要加倍小心。”张扬深知安德渊的背景,他是信义社的老大,虽然对外宣称退出江湖,可事实上未必如此,张扬和安德渊有过几次接触的经历,还曾经亲手救过他的姓命,安德渊冷血无情,凶残暴戾,张扬绝不相信这样的人会彻彻底底的退出江湖。

    当晚冯景量邀请张扬一起去王府会馆,张扬上了冯景量的汽车,发现他一脸的神秘,乐呵呵道:“张扬,今晚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看到冯景量一脸的暧昧,张大官人马上就琢磨出了几分意思,他笑道:“瞧你一脸的闷搔样,是不是带我去逛窑子?”

    冯景量哈哈大笑起来:“你也是一国家干部,说话忒粗俗了点。不是窑子,是高档会所。”

    张大官人也不是没见过市面的:“还是窑子,高级窑子呗!”

    冯景量道:“随你怎么说,我敢保证你绝对没去过这么有情调的地方。”

    张扬道:“我是国家干部嗳,你好像在腐化我!”

    冯景量笑道:“不是我想腐化你,是周老大要腐化你,听说你明天要走,他给你送行。”

    张扬道:“太客气了!”

    冯景量道:“晚上徐建基也在!”

    张扬道:“还有谁?不会京城三公子全都聚齐吧?”他挺烦梁康,不希望这厮也在场。

    冯景量笑道:“周老大应该没约他。”

    王府会馆位于前海的一片仿古建筑群,建设于九十年代初,本来是用于展示民俗文化的博物馆,可后来几经改建,成为了现在的高级会所。

    京城随处都可以看到特权的印记,没有一定的身份地位,这里是不欢迎你的,张扬和冯景量两人来到王府会馆的停车场,身穿清朝太监装的服务生过来指挥泊车。

    两人下车之后,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橘黄色的兰博基尼,冯景量瞪大了眼睛:“不会吧……薛爷也来了?”

    张扬低声道:“女人也逛窑子?”

    冯景量苦笑着摇了摇头:“会所,你别胡说八道!”他心里也犯起了嘀咕,说好了喝酒开心,怎么把薛伟童也叫来了?这种地方,女人跟着掺和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此时一辆灰色宾利停靠在一旁,从车内下来了两个人,张扬不觉一怔,这两人竟然是安达文和梁康,冯景量也吃了一惊,梁康出现在这里并不让他感到意外,可是安达文怎么会和他一起?要知道自从安达文在拍卖会上大出风头之后,现在已经成为京城太子圈的公敌,梁康这么做等于是在公然扫圈里人的面子。

    安达文看到张扬,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张扬也点了点头,梁康过来和冯景量打了个招呼,他真不是周兴国约来的,只是凑巧来这里玩,没想到在停车场就遇到了。

    四名手持宫灯的清装少女婷婷袅袅走了过来,两名为张扬他们引路,两名为梁康他们引路。

    张扬不禁笑道:“哈!有点意思!”

    冯景量道:“来这儿工作的女孩子全都是大学生。”

    张扬道:“好好的大学不上,都来这儿当宫女了?”

    为他们引路的两名女孩子身材高挑,虽然穿的是清装,不过全都经过专门改良,衬托的体型凹凸有致,走起路来如随风摆柳,非常好看。

    冯景量道:“我曾经有过这个思路,可惜被老黄给抢先了。”他所说的老黄是这里的老板黄善。

    虽然引路的少女不同,可都是朝银安殿去的,所谓银安殿也就是王府会馆的表演大厅。

    大厅内灯光朦胧而暧昧,张扬他们被带到了昆玉阁,周兴国是第一个到达的,他的身边还坐着两个,一位是徐建基,一个是薛伟童。

    冯景量笑道:“薛爷,我在外面看到您的车了。”

    徐建基道:“薛爷非要过来看看热闹。”

    薛伟童道:“你们都不欢迎我?”

    周兴国道:“那倒不是,只是这地儿有点不适合你。”

    薛伟童道:“你们能来我当然能来,现在讲究男女平等。”

    徐建基心中感叹,今天全都是因为他多了一句话,结果薛伟童非得要跟来看热闹,王府会馆什么地方?都是男人过来放松的地方,薛伟童跟着过来等于把所有人的兴致都给搅了,大家再熟,她薛伟童毕竟是个女人,当着她的面谁也不好意思放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