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海心去钱包里拿钱,犯不着和这帮乡民一般见识,可她钱还没拿出来呢,就出事了,其中一人拿起一改锥就扎在坐地虎右前轮的轮胎上。噗嗤一声,把坐地虎给放了气。

    那黑脸汉子耀武扬威道:“你轮胎扎了,补胎五百,叫拖车一千!”

    程润生性情耿直虽然在后座坐着,可是把事情听得清清楚楚,气得脸色铁青,他大声道:“张扬,一分钱都不给他们,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根本就是强盗!”

    张大官人火大了,推开车门就走下去,常海心拉住他手臂道:“张书记,我看还是报警吧!”

    张扬道:“你报警,我去教训教训这帮不开眼的东西。”张大官人感觉到自己的面子被扫了,现在是怒火中烧,不给这几个刁民一点颜色看看,他们就不知道自己的厉害。

    黑脸汉子昂首挺胸的看着张扬。

    张扬刚一下车,呼啦一下周围又来了两名汉子把他围在中间,那黑脸汉子仗着人多势众,一伸手朝张扬的肩膀推去,张大官人出手如闪电,一把就扣住了他的手腕,顺势一带,蓬!地一声,将那黑脸汉子的身体重重撞在车身上,紧接着就抽了他一个嘴巴子,怒喝道:“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其余两人看到张扬一出手就把同伙给制住了,一个拿着改锥一个摸起了砖头,张大官人虎目一凛,瞪得两人腿肚子都打起了哆嗦,两人掉头就往村子里跑,显然是报信去了。

    张大官人可不怕他们报信,村子里的那帮村民还没来呢,当地派出所的人已经到了,派出所所长是认识这位年轻县委书记的,看到是几个不开眼的村民把县委书记的大驾给冲撞了,心中暗叫倒霉,他们当即就把那个黑脸汉子给铐了。

    这当口儿村子里赶来了几十口子人,为首的是村委书记贺庆桩,但凡是个小干部也关注本县新闻,县委书记的样子他也是认得的,知道村民拦路收费拦到了张扬的头上,吓得贺庆桩脸都白了,额头上也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了,他凑到张扬身边一个劲的道歉。

    张扬指着那棵横在路上的小树道:“这是你让他们那么干的?”

    贺庆桩道:“没有!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全都是他们自己的责任。”

    张扬道:“你官不大,推卸责任的本事倒是不小,你是这里的村委书记,这里发生了事情就该由你负责,县里为了提升形象,笑迎八方宾客,把所有的收费站都给撤了,你们居然在这儿私开了一个,胆儿挺肥啊!”

    贺庆桩道:“张书记,我真不知道他们敢这么干,您放心,我一定严肃处理他们,该抓得抓,该罚得罚。”

    张扬道:“合着这件事没有你一丁点关系,当官到你这种境界也真是难得。”

    贺庆桩诚恳检讨道:“我也有错,我应该负担领导责任。”

    张扬的汽车轮胎已经让派出所所长亲自换好了,张扬摆了摆手道:“你别干了!明天自己去乡里辞职去!”

    张大官人说完坐进了汽车,经过这一番折腾,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淋透了。

    可走进去却发现程润生不在车内,常海心指了指前面,却见程润生打着一把伞,站在前方一百多米的地方正在查看一棵银杏树。

    张扬把车缓缓开了过去,来到程润生身边停下,程润生围着银杏树转了一圈,拉开车门进入汽车内,问道:“这里过去是不是有一座庙啊?”

    张扬对当地的事情并不清楚,程润生道:“这段时间我看了一下你们的县志,从中查到滨海西南曾经有一座普云寺,建于北魏时代,寺院前方栽种着三棵银杏树,我找到了两棵,还有一棵枯死了,跟县志中描述的很像。

    张扬落下车窗,看到远处贺庆桩仍然呆呆站在雨里,这货显然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噩运给打击懵了,张扬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贺庆桩到现在都没有恢复过来,一脸沮丧的来到车旁,这厮的身上全都淋透了,落汤鸡似的,看着也的确可怜,他可怜巴巴道:“张书记,有啥指示?”

    张扬道:“这里过去是不是有座普云寺?”

    贺庆桩道:“有过,七十年代的时候被人给烧了,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贺庆桩没说实话,当初烧普云寺的时候,他也是参予其中的一名热血青年,不过现在回头看看这显然不是什么光荣历史,所以贺庆桩也就羞于启齿了。贺庆桩道:“张书记,您要是真想知道这方面的事儿,我把我爹叫来,他对普云寺的事情很清楚。”

    张扬点了点头,转向程润生,程润生倒是想好好调查一番的,不过女儿程敏已经不耐烦了,他只好道:“改天再过来。”

    张扬准备离去的时候,贺庆桩鼓足勇气问道:“张书记,我真的要辞职吗?”

    张扬没好气道:“你先好好反省,把这个收费站撤掉,还有道路好好修一修,你的问题,我过两天回来的时候再做处理。”

    贺庆桩闻言大喜,这会儿工夫真是悲喜两重天,张书记这是给自己机会呢,他连连点头:“张书记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反省,一定不会辜负领导对我的期望。”

    张扬懒得听他废话,启动油门向县城的方向驶去。

    张扬回到海洋花园,看到耿明明和林学静都已经在那里了,考虑到程润生这两天要在滨海,衣食住行都需要人照顾,张扬所以让县委办公室主任洪长青把她们俩给请来了,周山虎也来了,他负责在这两天全程陪同程润生,为他的出行创造便利。

    不过张扬没想到的是高廉明也在,这厮脸上的淤青多少消褪了一些,不过样子看起来还是相当的滑稽,新配了一副眼镜,金丝边的,张扬让林学静带着程润生父女去他们的房间,自己则来到沙发上坐下,打量着高廉明道:“你来我这里干什么?”

    高廉明道:“我想跟你谈谈工作的事儿。”

    张扬点了点头道:“说吧!”

    高廉明道:“程局找我谈了,他想调我去机关工作。”

    张扬道:“你怎么想?”

    高廉明道:“我不想去,那帮家伙对我下黑手,目的就是要把我赶走,我要是走了岂不是遂了他们的心愿!”

    张扬笑道:“让你去市场派出所并不是真的要你当警察,就是让你去锻炼锻炼,你的本职是律师。”

    高廉明道:“如果我连一个小警察都当不好,怎么去当律师呢。”高廉明的这番话让张扬有了刮目相看的感觉。

    张扬道:“那你就接着干,汽车交易市场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我下一步就要重点整治那里,你留在那边工作,刚好配合我,不过……工作风险可能大一些。”

    高廉明摸了摸自己仍然有些肿痛的面颊:“我这不已经尝到风险了。”

    张扬道:“只是开始,你以后凡事要机灵一些,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

    高廉明道:“你也教我两手功夫,下次再遇到有人偷袭我,我打扁他。”

    张扬笑道:“成,你先给我磕头,叫我师父。”

    “都什么时代了,不兴这个了。”高廉明才不轻易给人下跪呢,虽然他很想学点功夫。

    程敏洗完澡换了一身牛仔裙走了下来,她娇小玲珑的,高廉明看到她就被吸引住了,主动伸出手去:“你好,你是程教授的女儿吧,我叫高廉明,是张扬的好朋友,公安系统的。”

    程敏睫毛垂了下去,压根没看高廉明一眼,她的眼界可不低,显然没把这个鼻青脸肿的小眼镜看在眼里。走到张扬面前坐下道:“张书记,你可够腐败的啊,一个人住这么大一套房子,县委书记的级别比中央领导还高。”

    张扬心说这个程敏的嘴巴真是不讨人喜欢,如果不是看在程教授的面子上,自己才不愿意搭理她呢,他笑了笑道:“房子是县里的,又不是我私人的。”

    程敏道:“这两天你也住在这里?”

    张扬道:“你要是觉着不方便我搬到县里去住。”

    程敏笑道:“我可不是存心赶你走,就是觉着大家住在一起有些别扭。”

    张扬笑道:“没关系,程教授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贵宾,我一定要做到让你们满意。”

    程敏道:“我爸打算抽三天的时间对滨海进行一个全面的考察,你能全程陪同吗?”

    高廉明又凑了过来:“张书记日理万机,整个滨海的事儿都得他管,他没这么多时间,可我有啊,我来陪同。”

    张扬心中暗乐,还真有赶着往上凑的,高廉明这厮也是个见不得女色的主儿,情场上几乎是屡战屡败,前阵子因为许怡的事情还伤心远遁,去香江疗伤,现在看来已经完全恢复了,一见到程敏就大献殷勤。张扬干脆做个顺水人情:“廉明啊,这两天你就陪着程教授他们好好考察一下滨海。”

    高廉明道:“张书记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这一段时间对张扬来说可谓是嘉宾纷至,新朋旧友都赶着一起过来了,最早来的是程润生,紧接着是常海天和他女朋友陈静,几乎就在同时,王学海也来滨海了,王学海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找他妹妹王学宁,可他们兄妹俩已经这么多年没有联络,甚至连彼此的电话都没有,王学海抵达滨海之后才知道王学宁并不在这里,而是去江城远方光电厂担任技术厂长去了。

    王学海找到了张扬。

    张扬刚刚开完常委会,看到王学海来了,也是堆起一脸的笑容,其实在他心底深处并不怎么待见王学海,知道这厮是个奸猾的商人,当初还屡次跟自己作对,不过现在已经被自己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王学海依旧改不了商人的习惯,见到张扬先送给了他一件礼物,这厮现在开金矿,送给张扬两根金条,张大官人一掂量就知道这金条得有五百克左右,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王学海道:“张书记,最近我感觉胸口还是闷得慌,您帮我看看。”

    张扬笑了笑,这金条他收的心安理得,等于是王学海的诊金,他捻起一根手指帮着王学海診了诊脉,漫不经心道:“没什么事,我给你开一付调养的药,你吃过之后就会没事,以后别赚钱赚得这么辛苦,钱是赚不完的,可命只有一条,要懂得劳逸结合。”

    王学海连连点头,在张扬面前他始终有心理阴影,认为自己的性命就掌握在人家手里,处处陪着小心。

    张扬写了付方子给他。

    王学海这才提起此次前来的目的:“张书记,我这次是想过来找我妹妹的,没想到她去了江城,所以就先过来看看您。”

    张扬道:“你妹夫在啊,要不要我给他打个电话?”

    王学海道:“我跟他都没怎么说过话,彼此之间生分得很。”

    张扬道:“正因为生分,才需要联络感情啊,王志国那个人不错的,我让他过来啊。”

    张扬当着王学海的面给王志国打了电话,没过多长时间,财政局长王志国走了进来,王志国看到王学海明显愣了一下,两人过去见过一次面,可那次见面的回忆显然是不愉快的,王学海毕竟久经风浪,他微笑着主动打招呼道:“志国,很久不见了。”

    王志国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称呼王学海道:“王总好,怎么有空来滨海啊。”

    王学海道:“我和张书记是老朋友,刚巧来北港谈生意,所以就顺便过来叙叙旧。”这厮很少说实话。

    王志国对王学海并不是那么的热情,简单招呼之后,转向张扬道:“张书记找我有事?”

    张扬道:“没事,就是听说你们认识,所以让你过来见见面。”

    王学海道:“学宁最近还好吗?”

    王志国道:“好,我们都很好!”他向张扬道:“张书记,我上午还有一个会,得回去了。”

    张扬看出他对王学海的冷淡,点了点头道:“去忙吧。”

    王志国走后,王学海有些尴尬的叹了口气道:“看来他还在怨我。”

    张扬对王家的家务事并不感兴趣,他微笑道:“都是一家人,就算当初有点误会也不可能记一辈子,只要你们兄妹和好,他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王学海道:“当年我曾经让人打过他。”

    张扬望着王学海,心说这厮干出这种事一点都不奇怪。

    王学海道:“我现在真的很后悔,父母都老了,我知道他们心里一直都在想着学文,这次过来,我一定要向学文解释清楚,争取他们夫妇的谅解。”

    张扬道:“凡事不要操之过急,反正江城离这里也不远,中午留下来吃饭,我给你接风洗尘。”虽然张扬从没把王学海当成朋友,可这厮好客的脾气是改不了的。

    王学海笑道:“张书记,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这件事处理不好,我也没心情吃饭,我这就去江城找她。”

    张扬看到王学海心意已决,也不再挽留他,起身将他送出门外,来到门口的时候,正遇到傅长征引着恒茂商务的丁高山过来,丁高山见到王学海,有些惊喜的叫道:“王总!”

    王学海也眉开眼笑道:“高山兄!”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张扬这才知道王学海交游广泛,这滨海他不仅仅认识自己。

    王学海和丁高山已经认识十多年了,而且过去曾经一起合作做过生意,一起做过生意,目前还能保持朋友关系的,可谓是难能可贵,听说王学海这就要走,丁高山拉着王学海的手不愿放开:“不能走,咱们这么久没见了,好不容易才来滨海一趟,一定要喝个一醉方休。”

    王学海道:“高山兄,我的确有要事在身,今天必须要去江城。”他将去见妹妹的事情说了。

    丁高山道:“这有何难,我派车去接她,让她过来跟你见面就是。”

    王学海道:“我这妹子脾气倔得很,我怕她不肯来。”

    丁高山道:“这还不容易,张书记,您发句话,就说让她回来开会,领导的话她一定会听。”

    丁高山来找张扬是为了汽车交易市场的事情,丁高山不但是恒茂商务的老总,他还有一个身份,是滨海商会的会长,今天过来是带任务来的,张扬下令汽车交易市场停业整顿,现在汽车交易市场的大小商家都没有生意可做,一个个怨声载道,他们的声音又直接反应不到上头,所以就集中了一下,找到丁高山,希望他能够找县里反映。

    丁高山身为商会会长,这件事对他来说也是职责所在。

    张扬听丁高山说完,不由得笑道:“丁总,照你这么说,这些商家的意见都很大。”

    丁高山道:“汽车交易市场内大小商家一千多家,涉及到的方方面面的人员有一万多人,市场关一天商家就会一天没有营收,现在他们不满情绪很高,有些商户已经准备联合上告。”

    张扬道:“丁总知道我整顿汽车市场的初衷吗?”

    丁高山道:“汽车交易市场鱼龙混杂,有些商户暗地里从事走私车生意,所以张书记才想从严治理。”

    张扬点了点头。

    丁高山道:“可一千多商家之中从事走私车生意的毕竟是少数,总不能一棒子就将所有的商户都给打死,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还是不当讲。”

    张扬笑道:“你说!”

    丁高山道:“想要刹住走私车的源头,一是海关,二是上牌机构,如果堵上了这两个缺口,市场自然也就没有走私车流通的问题了。”丁高山是在暗示张扬,你不要总盯着商户,问题还是出在你们自己的身上。

    张扬想了想道:“这两方面我正在着手处理,丁总,你对汽车交易市场的治理有什么高见?”

    丁高山道:“应该在管理上下工夫,而不是一棒子打死一群人,对于奉公守法经营的业主要提出表扬,给予政策上的照顾和激励,对于违规业主坚决取缔,甚至可以追究他们的法律责任。”

    张扬笑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怨我不分青红皂白的把汽车交易市场给关了。”

    丁高山道:“我可不敢埋怨张书记,我在汽车交易市场内也没有生意,这件事和我的切身利益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我身为滨海商会会长,这些业主把问题反映到我这里,我当然要如实禀报给张书记,我是个生意人,不懂得政治,但是我认为做管理和治水差不多,疏要比堵更为有效。”

    丁高山的一席话却让张扬心中一动,他点了点头道:“我考虑考虑。”

    丁高山道:“张书记,请您务必要慎重考虑这件事,一千多家商户,真正要是闹出了什么乱子,对滨海可没有好处。”这不是丁高山在危言耸听,目前汽车交易市场业主的怨愤情绪已经到达了顶点,张扬来到滨海的时间不长,已经连续对他们进行了两次停业整顿,几乎所有业主的生意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人在切身利益受到侵犯的时候总会奋起反抗,很多人已经准备去市里甚至省里上告了。

    张大官人也没有想过要把汽车交易市场永远关闭,毕竟这个市场是滨海财政收入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疏大于堵,但是张大官人目前还没有想出很好的疏导办法。

    不但是商家怨声载道,张扬让汽车交易市场接连停业整顿的事情也在县常委内部引起了相当大的反响。

    县长许双奇已经接连两次缺席了常委会,一次事假,一次病假,今天他借口病假,躲在家里看书,许双奇喜欢看二十四史,从古代学习管理方法,许双奇认为官场这门学问太深奥,单单是中国古代官场文化,他一辈子都学不完。

    政法委书记周翔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来到了许双奇家里,他还带了五斤满黄的海蟹。

    许双奇道:“小周,你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

    周翔笑道:“许县长,我这个时候过来就是来蹭饭吃的。”

    许双奇笑道:“求之不得,今天你嫂子他们都不在家,只有我一个,咱们刚好喝两杯。”许双奇把海蟹接过,让保姆去厨房蒸出来。

    招呼周翔来到饭桌坐下,许双奇拿出一瓶五粮液,周翔抢过酒瓶为他斟满,凉菜上来,海蟹也蒸好了,两人喝了一杯酒之后,周翔关切道:“许县长,您身体怎么样?”

    许双奇道:“我没什么病,就是不想去开常委会,懒得看别人表演。”

    周翔跟着就叹了口气道:“许县长,咱们这滨海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这么折腾下去,早晚得出大事。”

    许双奇缓缓落下酒杯道:“人家朝里有人,市里都改变了态度,你看不见现在连项书记都支持他的工作。”

    周翔道:“许县长,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他凭什么?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孩子,他有什么领导能力?有什么资格服众?咱们县常委谁心里不清楚,您才应该是最合适这个位子的人,可是现在这个社会,有能力有政绩不够,必须还得有关系有靠山,他不就是找了个好老婆,认了个好干爹吗?”

    许双奇当然清楚周翔说的是谁,他笑道:“才喝一杯怎么就喝多了,别乱发牢骚。”

    周翔乱发牢骚是有原因的,自从程焱东来到滨海之后,他就赶到了强烈的危机感,他预感到张扬早晚会拿自己下手,自己这个政法委书记还占着一个常委的名额,而程焱东是张扬的铁杆亲信,张扬势必会把自己给踢走,这样空出的位置理所当然的就可以由程焱东接替。公安局长兼政法委书记,美其名曰还能精简机构。

    许双奇知道周翔担心什么,他掰开了一只螃蟹,慢条斯理的品尝着,轻声赞道:“这海蟹真不错。”

    周翔道:“我让人去渔船上接的新鲜货。”

    许双奇道:“别看它在海里横行霸道,可是到了陆地上一样要成为我们的盘中餐。”

    周翔听出许双奇在暗示着什么,许双奇的话说得虽然狠辣,可是周翔却生不出任何乐观的情绪,随着张扬来到滨海的时间越来越久,他也变得越来越强势,在几次和张扬的公开交锋之中,许双奇都落入下风,抛开政治水准不谈,许双奇给周翔的感觉是底气不足,许双奇所依仗的无非是北港市委书记项诚,现在项诚对张扬的态度都有所转变,他想和张扬抗争变得越来越难。

    如果不是没有别的门路,周翔也不会来找许双奇,他知道许双奇很难帮助自己,但是心里还存着一线希望,除了许双奇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找谁。周翔道:“程焱东把汽车交易市场派出所的五名警察全都给开除了!”

    许双奇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他没有说话,这个结果他早就预料到了。

    周翔道:“其实这件事只是内部矛盾,按照我们过去处理这种事的经验,最多给个记过处分,不至于那么严厉吧。”

    许双奇道:“被打的是高廉明,省公安厅高厅长的儿子。”打狗也得看主人,打一个普通警察和打省公安厅厅长的儿子是全然不同的概念,在这件事上许双奇根本不同情那五名警察,要怪只怪他们选错了下手对象。

    周翔道:“这件事我做过了解,高廉明平时和周围人很不团结,目空一切,对警务工作一窍不通,而且还喜欢指手画脚,这才是他惹火其他人的根本原因,这种高干子弟和张扬是一个德行,他们眼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周翔说完情绪有些激动,他喝了一杯酒。

    许双奇对周翔的这番话是深表认同的,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有什么办法?人家坐在这个位置上,领导信任,他就有话语权。”

    周翔道:“许县长,我和他没什么私怨,我对他的执政能力充满了质疑,其实咱们县的干部中像我一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许双奇道:“他来滨海的时间还不长,我都不怎么了解他。”

    周翔道:“我们这些常委哪个不是在滨海工作多年,如果谈到对滨海的了解,随便拉出一个人都比他强得多,他来到滨海后做了什么?救人博版面,造新闻,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英勇无畏的英雄,我现在看这件事很可能就是蓄谋已久的策划,欺骗了滨海老百姓的感情。”周翔的情绪明显激动了起来:“什么撤县改市,无非是换个名称而已,有分别吗?地盘还是这么大,人口还是这么多,为了这件事不知要花多少钱,让我们滨海本来就捉襟见肘的财政更是雪上加霜,这不是哗众取宠吗?”

    许双奇道:“这件事上,我也一直持反对态度。”

    周翔道:“开发区都已经初具规模了,他这边居然要推倒重建,这不是一种极大的浪费吗?我看他来到滨海之后就做了两件事,一是否定过往领导的成绩,一是拼命往自己脸上贴金,好像过去我们这么多年的的努力全都是错的,只有他英明,只有他做得对。”

    许双奇道:“周翔啊,你既然有这么多的想法,为什么在常委会上不说?”

    周翔叹了口气道:“许县长,我说有用吗?大家一个个都选择明哲保身,话都不多说一句,现在的常委会根本就成了他的一言堂,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还有人跟着附和。我们这帮常委里面,不缺见风使舵的主儿。”

    许双奇道:“周翔,今天的话,千万不要在外面胡说。”

    周翔道:“许县长,也就是当着你的面我才敢畅所欲言,如果我们再不采取一些行动,滨海就要坏在这个人手里了。”

    许双奇道:“我向上级反应过,可是领导们对他都很宽容。”

    周翔道:“上面都是他的人,咱们说话,自然没人肯信。”

    许双奇道:“所以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吧,有些事还是眼不见为净。”他的话里透出浓重的无奈和悲哀。

    周翔道:“许县长,我觉他之所以这么嚣张跋扈,不仅仅是他自身的缘故,也和我们这些人的容忍有关,一味的让步非但换不回他的理解,他反而有些变本加厉。”

    许双奇端着酒杯,凝望着周翔的眼睛道:“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周翔道:“汽车交易市场的事情,民愤很大。开发区的事情也是一样,如果老百姓都行动起来,那么领导就会重视滨海的问题。”

    许双奇道:“滨海本来就没什么问题!”

    周翔有些迷惑的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摸不清许双奇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张扬接到了刘艳红的电话,有人跑到省里去告他的状,一是整顿汽车交易市场,损害广大商户利益,还有一件事,是外交部责成下来的,法国二鬼子里德尔通过法国大使馆向外交部提出了严正抗议,说他在滨海得到了不公平待遇,外交部对这件事颇为重视,责成平海方面务必要将这件事了解清楚,并做出妥善解决。

    张大官人对此的反应就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这种人到哪儿都会有人羡慕嫉妒恨,没有这点心理承受能力,我压根不在官场混。”

    刘艳红道:“最近告你状的蜂拥而至,证明你在滨海处理问题有所欠缺,你不要觉得无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如果处理不当,这件事肯定还会向上闹,你一定要妥善解决这件事。”

    张扬道:“滨海走私车泛滥,难道我对此要不闻不问?”

    刘艳红道:“想解决问题,首先就要找到根源,这和治病一样,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只能是对症治疗,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你关了市场或许短期内对遏制走私车有所帮助,但是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生出其他的途径,因噎废食是不可取得,你身为滨海一把手,一定要掌握好度,事情的轻重缓急一定要分清楚。”

    张扬知道刘艳红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可是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到现在也没有所谓的大鱼浮出水面,他这几记重拳目的就是要打草惊蛇,一旦损害了某些人的利益,他们就会忍不住跳出来,只有这样张大官人才好展开他的下一步计划。张扬在刘艳红面前还是表现出了一定的谦虚,他承诺会尽快处理好汽车交易市场的事情,至于开发区的那件事,张扬是不会让步的,他也没有短期内就让阿尔法搬迁的计划,你里德尔不是想耗吗?我就耐心陪你耗下去,就凭你厂子的现状,早晚亏死你,就算你不亏,我也要罚死你。

    汽车交易市场业主们的上告事件,并没有因为张扬同意恢复市场营业结束,仍然有人在陆续上告,刘艳红在上头显然做了不少的工作,随着时间的推移,针对张扬的这一轮上告风波终于平息了下来。程润生的第一稿城市绿化方案也已经完成设计,张扬看完之后表示相当的满意,可是一个新的问题又横亘在他的面前,这套绿化方案耗资不小,想要改变城市面貌必须金钱先行,以滨海目前的财政状况,如何才能负担起这庞大的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