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张大官人来说,这是一个喜忧参半的日子,接连发生的事情让他意识到北港的水很深,比他预想中还要深得多,他终于明白刘艳红为什么要采取放长线钓大鱼的原因,这些潜伏在暗处的对手实在太警惕,稍有风吹草动,马上就切断可能追查到的线索,几乎每个人都感觉到张扬低落的情绪。

    常海天笑道:“怎么?还是为了工作组的事情心烦?”

    张扬摇了摇头道:“他们算什么?一帮跳梁小丑罢了。”

    常海天道:“保税区的初步规划已经完成了,明天我给你送过去。”

    张扬点了点头,望着灯火初上的滨海,他不觉想起自己刚来这里的时候,那时候这座县城多半的道路处于黑暗之中,通过这段时间的建设,城区路灯的改造已经基本完成,道路两旁商铺的亮化工程也在进行中,一切都在悄悄改变着,张扬忽然意识到自己应该再多一份耐心。

    天空中飘起了清凉的雨丝,高廉明道:“下雨了!”

    常海心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还去海岛渔村吗?”

    张扬笑道:“去,梦媛可是咱们的贵客,让她尝尝滨海地道的海鲜。”

    乔梦媛道:“下雨了,还是就近吧,真要是下大了很麻烦的。”

    常海心道:“去县委招待所吧,李师傅的海鲜烧得也不错。”她又向张扬看了一眼道:“张书记,你不是腿上有伤吗?这两天应该不适合吃海鲜吧。”她为情郎考虑得非常周到。

    张扬点了点头道:“成,就这么办,回头安排梦媛在招待所住下。”

    常海心道:“那怎么行,我那边都收拾好了,梦媛姐跟我回去住,我们刚好可以秉烛夜话,彻夜长谈。”

    乔梦媛亲切的挽住她的手臂道:“就这么定了!”

    张大官人笑了笑,让周山虎先送常海心和乔梦媛过去,他和高廉明上了常海天的汽车,高廉明一上车就抱怨道:“我说张哥,知道你这两天心里不舒坦,可咱也不能有火就朝兄弟身上发是不是?”

    张扬道:“我怎么不舒坦了?我心情不知多好!”

    高廉明嗤之以鼻道:“你骗谁啊?你和程焱东去北港闹了一出,结果把北港的那帮领导给惹火了吧!”

    张扬一听这厮这么说,顿时联想到了他老子高仲和,看来这件事十有八九已经传到了省公安厅厅长高仲和的耳朵里,张扬道:“屁大点事儿也能影响到我心情,你也把我看得忒低了。”

    高廉明道:“我听说程焱东被处分了。”

    张扬瞪了他一眼道:“你丫听谁说的?”

    高廉明笑道:“公安局内部谁不知道啊!”

    张扬道:“你爸知道吗?”

    高廉明道:“知道!”

    “他怎么说?”

    高廉明道:“什么都没说,最后倒是提了一句,说北港公安系统挺乱的!”他向张扬面前凑了凑:“哥啊,这事儿不能忍啊,北港方面这么干,摆明了是要削你面儿,咱不能认怂啊!”

    负责开车的常海天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笑骂道:“高廉明,你丫真不是个好东西,摆明了是在挑事儿!”

    张大官人笑道:“你才知道啊,当律师的有几个好东西?”

    高廉明道:“我说你们俩对律师偏见这么大,所以哥们有先见之明,我不干律师了,我现在是警察,人民警察。”

    张大官人道:“廉明啊,你一口一个哥叫得蛮亲的。”

    高廉明道:“怎么着?看不起我这个小警察,不把我当兄弟?”

    张扬道:“你在心底真把我当哥吗?”

    高廉明道:“废话,我把你当我亲哥!不然我连东江的爹妈都不要了,跟你跑到这穷乡僻壤里共同奋斗?”

    张大官人似乎有些感动,搂着高廉明的肩膀道:“兄弟,真是我的好兄弟,现在你哥受了委屈,你这当兄弟的是不是该帮我出出气?”

    常海天哈哈大笑了起来,张扬这是设了个圈套让高廉明往里钻呢,高廉明一时不察果然钻了进去。

    高廉明也明白了,苦着脸道:“哥,你别坑我啊!”

    张扬道:“兄弟啊,我就是自己受委屈也不能让你受委屈是不是?可这滨海的事儿,打我的脸,也就是打你的脸,我脸上无光,你心里也不好受是不是?”

    高廉明道:“张书记,你就明说吧,你想让我干啥?”这厮不敢再叫哥了,哥也不是白叫得,保不齐就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张扬一脸笑容。

    高廉明小心翼翼道:“你该不是想让我们家老爷子出手帮你出气吧?”

    张扬道:“你别担心,出格的事儿我不会做,那啥,真要是出手教训别人,我自己会出手,哪能劳动高叔叔的大驾,程焱东可是他欣赏的人物,当初还差点被他弄到省厅,现在北港这帮领导给程焱东处分,不但是打我的脸,摆明了还是不给高叔叔面子,是说他眼光有问题。”

    高廉明道:“张书记,你就是我亲哥,你别跟我兜圈子了,咱们之间能坦诚一点好吗?”

    张扬道:“你能不能让高厅在公开场合表扬一下焱东同志?”

    高廉明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张扬的意思,他笑道:“哥嗳,你够损的啊!北港方面给程焱东党内警告处分,你这边就要我爸当众表扬他,这不是给北港那帮领导们难看吗?”

    张扬道:“人家不给咱们面子了,咱们还顾忌什么情面,总不能打了咱们的左脸,咱再把右脸凑上去?”

    高廉明道:“我只能试试,我家老爷子那个脾气,他不一定答应。”

    张扬道:“我不管,你要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成,就证明你丫能力太差了,滨海可不需要你这种吃白饭的家伙。”

    “你什么意思啊?”

    张大官人嘿嘿笑道:“兄弟啊,你自己好好掂量!”

    汽车在县委招待所停下,张大官人拄着拐杖,慢慢挪下汽车。

    高廉明望着他的背影,愤愤然道:“海天哥,你评评理,他什么意思啊?”

    常海天回头笑道:“老弟,不用我提醒你吧,这厮可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

    外面的雨比起刚才大了许多,乔梦媛和常海心顶着雨跑到招待所门口。

    张大官人虽然下车很早,却是最晚来到大门口的一个,没办法,腿伤未愈,想快也快不了,一群人走入招待所的时候遇到刚刚招待完客人的许双奇,宴请的客人就是北港纪委工作组全体成员,严正和张扬迎面走过,居然没有理会他,因为项诚做出了召回工作组的决定,严正认为这件事和张扬有关,对他的敌意已经达到了极限,张大官人笑了笑,这位北港纪委副书记的心胸也太狭窄了一些。

    严正不理张扬,可许双奇不能当作没有看见,他笑着来到张扬面前:“张书记也来吃饭啊!”

    张扬点了点头,向身后看了一眼道:“怎么个情况?”

    许双奇道:“是这样,工作组结束了调查,明天就走了,所以我们安排给他们送送行。”

    张扬道:“又白吃啊?”

    许双奇听到他这么说不觉有些尴尬,向周围看了看,方才低声道:“张书记,毕竟是上级领导,这次的事情你看……”

    张扬道:“咱们不是说过了吗?除了开始接风那一顿,其他的费用一个子儿不能少,多大点干部,迎来送往的?”他不但是说严正那帮人,连带着把许双奇也说了一通。

    许双奇脸上挂不住了:“张书记,这顿我们县政府自己解决。”

    张大官人望着许双奇:“县政府花得不是公款?我说老许啊,你这观念有错误!”

    许双奇道:“张书记,我连请顿饭的权力都没有了?”他撂下一句狠话,大踏步的走了。

    张大官人笑了起来,这厮火了,不知上下深浅的东西,这儿是滨海,老子马上就要你明白,我给你多大权,你才能有多大权。

    高廉明如实将张扬的意思反馈到了父亲那里,高仲和听完,二话不说,就让他把电话交给张扬。

    张大官人正忙着喝酒呢,高廉明来到房间内,把手机交给他:“找你的,我爸!”

    张扬也没想到这小子行动居然这么迅速,这会儿功夫已经把电话打到了高仲和那里,张扬拿起电话,慢慢来到窗前坐下,笑道:“高叔叔!”

    高仲和道:“好小子,我要是不表扬程焱东,你就要把我儿子给踢走?”

    张扬笑道:“高叔叔,你也信啊,他是我兄弟,我跟他开玩笑的。”

    高仲和道:“你要面子,我不要面子?你居然敢恐吓我儿子。”

    张大官人笑道:“高叔叔,你借我一胆子我也不敢啊,廉明在我这里过得不知有多滋润呢,工作干得不错,工作之余也没闲着,整天围着漂亮小姑娘转。”

    高廉明支楞着耳朵听着呢,听到这里他急了:“你胡说八道,我……我是那种人吗?”

    张扬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在北港也不全都是敌人!”

    孟启智笑道:“小张,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谁把你当成敌人了?都是自己同志,工作中最怕的就是树立假想敌。”

    张扬嘿嘿笑了一声道:“孟部长,我多少还有点自知之明,我这个人在官场中算个另类,喜欢我的那是喜欢的不得了,讨厌我的对我就是恨之入骨,你说是不是?”

    孟启智心中暗忖,这小子说这番话的意思可能是试探自己的态度,又或者他听说了什么?从张扬的这句话中还流露出一个意思,北港常委之中应该还有支持他的人在。

    孟启智微笑道:“我一直都很欣赏你,你来到滨海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是能够将保税区争取到滨海,足以证明你的执政能力,市领导们也都很欣赏你呢。”

    张扬道:“孟部长,市领导中欣赏我的恐怕只是少数,我看他们对我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所以才会派出纪委工作组。”

    孟启智道:“这件事我清楚,市里派出纪委工作组的目的真的是想帮助你们尽快搞清楚赵金科死亡的真相,不是针对你们。”

    张扬道:“是不是针对我们,我心里有数,孟部长,我跟工作组算账的事情您知道吧?”

    孟启智呵呵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道:“你这一手把纪委上上下下搞得灰头土脸。”

    张扬道:“其实吃饭住宿没什么,领导下来了,我们做下级单位的,招待也很正常,这年头谁不想要个面子,可面子是相互给的,我敬他们一丈,可这帮人连一寸的空间都不给我。”

    孟启智笑道:“哪有那么严重!”

    张扬道:“孟部长,我觉着你这人特厚道,感觉跟你特聊得来,今天多说了几句,您要是不想听,我就不聊了。”

    孟启智道:“我就喜欢你这样坦诚的干部,我们之间本来就该畅所欲言。”张扬的话放在那里,孟启智当然不能说不听,再说,他已经真切体会到张扬的真正实力,对这小子已经变得越来越重视。

    张扬道:“我从一开始就认为赵金科的事情是我们滨海的内部事务,我们滨海自己就能够解决,上级派来工作组是好事,如果他们单纯的只是为了监督我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意见,可他们来到之后轮番找我们谈话,严重影响我们正常的工作秩序,换成是您,好吃好喝的招待人家,结果人家连一个笑脸都不愿意给你,还变着法子的折腾你,恶心你,你心里觉得舒服吗?”

    孟启智笑了笑,没有说话,因为他不方便评论,干脆做个倾听者。

    张扬道:“虽然大家都说派工作组来是为公,为了我们好,可我心里明白,这是陈岗同志对我表达不满的一种手段。”

    孟启智道:“张扬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张扬笑道:“他弟弟陈凯过去担任滨海公安局局长,他认为陈凯的离职和我有着直接的关系,所以因此而对我生出仇恨。”

    孟启智道:“张扬,不是我为陈书记说话,他的心胸还不至于如此……”真实情况孟启智清清楚楚,但是站在北港的立场上,他不得不说几句维护陈岗的话。

    张扬道:“陈岗这个人的人品究竟怎么样,我心里有数,我进入官场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是我并不害怕树敌,我过往的经历也可以证明,凡是跟我做对的最后下场都不怎么样。”

    孟启智有些惊奇地看着张扬,忽然意识到这小子今天说出这番话是有意为之了,难道他想通过自己给陈岗带话?正式向陈岗下战书吗?

    张扬笑道:“孟部长,我告诉你一大喜事儿。”

    孟启智微笑道:“什么喜事?”

    张扬道:“滨海撤县改市的事情已经最终确定了,这几天正式文件就会下达。”

    孟启智其实已经听说了一些消息,只是不能确定,他笑道:“如果是真的,那可要好好恭喜你了,对滨海来说可谓是双喜临门,以后你这个县委书记就成了市委书记。”

    张扬道:“只是个称呼吧了,管得还是那么大的地方,孟部长,您说句真心话,你感觉我能力怎么样?”

    当着他的面,孟启智当然不能说他的坏话,笑道:“在年轻干部中,你无疑是出类拔萃的一个。”

    张扬笑道:“孟部长认为我和陈岗谁的能力更强一些?”

    一句话把孟启智给问住了,这不是给自己出难题吗?不过孟启智毕竟是久经沙场的政治老将,他笑道:“你们负责的领域不同,也不算同一代的干部,怎么比?”

    张大官人狡黠道:“您是组织部长,对干部的能力进行评估认定是您的强项,没事儿,这里只有咱们两个,我决不把您的话给传出去。”

    孟启智心说你丫这是逼我表明立场啊,脸上却仍然保持着谦和的微笑:“我还是不方便评论。”

    张扬道:“孟部长,您要是觉得这个问题为难,我再换一个,那啥,如果在我和陈岗两人之间选拔一位市委常委的话,您会把手中的一票投给谁?”

    孟启智虽然表面风波不惊,可是内心却深深地被震撼到了,这厮的野心真是太大了,不过转念一想,滨海撤县改市正式下文之后,他身为滨海市委书记,又坐拥平海第一个保税区的实际管理权,的确具备了跻身北港市委常委的条件,今天张扬向他透露出两个重要的信息,第一他已经剑指常委之位,第二,他把陈岗视为仇人,想要通过踢走陈岗的方式进入北港市领导层。

    张扬的问题让孟启智无法回答,虽然他在心底明白自己肯定会把这张票投给陈岗的,但是当着张扬的面,他不敢这么说,他对张扬有所顾忌。

    张扬似乎并不期待他的答案,微笑道:“孟部长,您不用回答,其实就算您现在拿不定主意,将来真有这一刻来临的时候,您一定会选我!”

    孟启智笑道:“这么肯定?也许我会选择弃权呢。”

    张扬道:“其实您弃权跟选谁对最终的结果并无影响!”

    孟启智被这小子的狂妄再次震惊到了。

    张大官人笑了笑道:“开个玩笑,您可千万别当真。”

    孟启智怎会不当真,这小子看来对自己进入北港常委已经信心满满,看来北港的政坛再无宁曰了。

    李旺九之死让兴隆号的事情尘埃落定,袁孝农似乎彻底摘清了自己,这次的事件对他的打击很大,他收敛了许多,明德商贸的业务也明显缩小了范围。在经历这件事之后,张扬再也没有找过他的麻烦,可袁孝农对张扬的恨意却是有增无减。

    袁孝商同样在兴隆号事件中损失惨重,但是他和老二不同,他并不恨张扬,他把事情看得很清楚,如果没有老二去主动招惹张扬,就不会引发兴隆号的麻烦,在兴隆号被查的背后,还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暗中艹纵。

    袁孝商认为他们和张扬之间并没有真正的利害冲突,对抗对双方没有任何的好处,他应该尽快缓和与张扬之间的关系,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通过一个在双方都能说得上话的中间人,袁孝商深思熟虑之后,找到了祁山。

    除了蓝色魅力以外袁孝商在北港还拥有不少的物业,他和祁山的相识源于两人在水产方面的合作,祁山虽然实力雄厚,但是在北港这块地方立足必须找到一个坚强的助力,所以他找到了袁孝商,两人之间已经有了多年的交情。

    这顿饭由袁孝商做东,吃饭地点选在北港皇冠大酒店,袁孝商是这里的大股东,位于皇冠大酒店内的蓝色魅力夜总会更是北港首屈一指的夜场。

    祁山这个人很聪明,请张扬吃饭之前,就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跟他说得清清楚楚,他让张扬自己选择,与其见面时候闹得不欢而散,还不如事先把事情所开,是否愿意和袁孝商冰释前嫌,主动权还是交给张扬一方。

    张扬并没有做太多的考虑,他答应了袁孝商见面的要求。

    张大官人抵达皇冠大酒店的时候,看到祁山和袁孝商都站酒店门外,两人都穿得很正式,西装革履。

    张扬的腿伤已经基本恢复了,不过这段时间他很少自己开车,让周山虎将车停在酒店门口,然后摆了摆手,示意周山虎离去。

    祁山快步迎了上来,满面笑容的向张扬伸出手去:“张书记,你很准时啊!”

    张扬笑了笑,伸手和他握了握。

    袁孝商跟了过来,笑容很亲切。

    祁山将袁孝商介绍给张扬:“这位是皇冠的大老板袁孝商,也是我合作多年的老朋友,顺便补充一句,他还是北港公安局袁局长的四弟!”

    袁孝商笑道:“不用介绍这么详细吧,留点话给我自己说。”他双手握住张扬的右手,这是一种尊重,袁孝商道:“张书记,我对你可是久仰大名,早就让祁山安排咱们见见面,可是他太忙,一直没给我安排这个机会。”

    张扬笑道:“都是自己人,客套话咱们不必说。”

    宫还山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明白省里为什么要派他这种人下来,年轻气盛,做事冲动,自从他来到,就带来了这么多的不和谐因素,他想干什么?真以为没人管得了他吗?”

    项诚低声道:“我刚刚接到一个确实的消息,滨海撤县改市的正式文件马上就会下达,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宫还山睁大了双目,虽然他早就知道这件事已成必然,但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项诚有些疲惫的舒了口气道:“我的精力大不如前了,有时候真想现在就退下来,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问了!”

    张大官人也知道撤县改市的事情已成定局,但是正式文件没有下达之前,他也没流露出半分的得意,围绕赵金科事件的一连串政治博弈,最终还是他占了上风,踢走周翔,利用程焱东取代他的位置,这是张大官人早就筹划好的一步棋,只不过他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机会合适的理由下手。

    政治斗争容易让一个人迅速成熟起来,正是通过和项诚之间这场兵不血刃的战争,张大官人方才明白,真想要对付一个人的时候,根本不需要理由受北港市市委委托,北港组织部部长孟启智专程前来参加滨海这次的县委常委扩大会议,孟启智这次前来是宣布对政法委书记周翔的免职决定,同时宣布程焱东接任政法委书记并增补为滨海常委的决定。

    对滨海所有常委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兔死狐悲,谁都明白,这次赵金科坠楼事件最后的赢家是张扬,程焱东成为县委常委是他蓄谋已久的一步棋,接下来这厮肯定会继续加强他在滨海的领导地位。

    孟启智道:“我希望县委常委会班子加强理论学习,以思想政治建设为重点,努力做到在思想上有新解放、在工作上有新举措、在发展上有新成效,不断提高领导水平和执政水平;加强团结协作,充分发挥领导班子的整体合力,努力营造团结和谐、心情舒畅、共谋发展的良好环境;转变工作作风,以求真务实的作风,聚精会神搞建设,一心一意谋发展;强化廉洁自律,做到自重、自省、自警、自励,树立清正廉洁的良好形象。”

    说完这番话,孟启智停顿了一下,目光环视这帮滨海常委,最终停留在张扬的脸上,这次滨海常委的变动,不仅仅是滨海内部的问题,也是张扬和滨海市领导之间的一次博弈,最终的胜利者毫无疑问就是张扬,市委刚刚做出了给予程焱东党内警告处分的决定,那边省公安厅厅长高仲和就公开表扬程焱东的工作成绩,他的态度无疑给了滨海市领导层以很大的压力。

    项诚无疑没有顶住这种压力,最后将周翔推出来承担赵金科事件的责任,明显是无奈之举,极具讽刺意味的是,被他刚刚处分过的程焱东,摇身一变成为了滨海的政法委书记,并成功顶替周翔成为县委常委,张扬的这一手绝地反击着实高妙。因为这件事,孟启智也对张扬刮目相看。

    张扬此时的表情平静无波,虽然是伪装,至少在表面上这厮做到了胜不骄败不馁。

    孟启智在心头暗赞了他两句,继续道:“在此,我也希望各位常委带头加强学习,主动适应学习型社会的需要,把学习作为一种思想境界、一种精神追求,在真学上用功,在真用上结合,促进各项工作顺利开展。要带头真抓实干,做到认认真真对待每一件事情,兢兢业业做好每一项工作,扎扎实实完成每一项任务,特别要在项目建设上比落实、比服务、比效率,为各级干部作好表率。要带头维护团结,时刻以镇安发展的大局为重,相互尊重、相互信任、相互配合、相互支持,共同把我县各项建设事业不断推向前进。要带头廉洁自律,重点把住小节、慎用权力、不计得失,认认真真做事,清清白白为官,堂堂正正做人!”

    张扬率先鼓掌,他赞道:“孟部长说得好,清清白白为官,堂堂正正做人!”

    孟启智向他笑了笑,示意把发言权交给他。

    张扬站起身道:“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我也说几句。最近我们滨海发生了不少事,赵金科坠楼事件让人震惊,可是事到如今,我们仔细想一想,这件事并不是一起意外,而是必然的结果。早在我前来滨海之前,就听说滨海车辆走私猖獗,滨海汽车交易市场是平海地区最大的黑车交易市场,在这件事上,程焱东同志作了大量的工作,经过细致的调查取证,最终锁定了十六名相关违纪警员,赵金科的重大贪污行为也因此而浮出水面,虽然他的死亡让我们的调查工作陷入僵局,但是我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从古至今都存在着一个道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了坏事,早晚都会被人知道。在此我想解释一下周翔同志的问题,关于他的免职是市领导经过慎重考虑做出的决定,他在赵金科贪污事件上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用人不察,身为政法委书记对自己部下发生了这么大的问题居然毫不知情。”

    他停顿了一下,环视众人道:“可能会有人觉着对周翔同志的处罚过重,我想说一句,我们身为领导做每件事都要深思熟虑,都要有承担责任的准备,都要有承担责任的勇气,出了事情,必然要责任到人,我举个例子,滨海搞保税区,我请来了常海天,我让他负责这件事,如果他出了问题,谁来承担这个责任?我!一个干部,如果连担当的勇气都没有,那么我劝他也不要继续干下去了,至少在未来的滨海,在我任职期间,不会给他机会。我不想重复大家的分工,事实上分工已经很明确,在我来之前分工就很明确,周翔分管的部门出了问题,他理当承担这个责任!我也希望大家从这件事中能够得到教训,以后哪方面出了事情,我就追究分管负责人的责任。”

    现场鸦雀无声,这会儿已经没人同情周翔了,谁都听出来了,这位张书记不是闹着玩的,他要在滨海大干一场。

    张扬又道:“我记得自己前来滨海之前,纪委刘副书记曾经提醒过我,当官表面上看八面威风,可事实上却风险很大,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万劫不复!可是这种风险只是针对那些拥有歪心邪念的为官者,只要我们行得正坐得直,我敢保证我们所有人的未来必然是一片坦途。”

    现场掌声响起,但是并不热烈,所有人都因为周翔的事情没了心境。

    最后轮到程焱东讲话,程焱东也没有发表什么慷慨激昂的陈词,说得再多不如实干,程焱东也清楚,自己这个滨海常委是张扬想尽一切办法给他争取下来的,根本不能服众,在场的常委之中多数都对自己抱有敌意,说多了只会让别人觉着自己矫情。

    常委会结束之后,张扬陪同孟启智一起离开了会议室,他笑道:“孟部长,我已经安排好了,咱们中午在县委招待所随便吃点。”

    孟启智的表情居然流露出一丝犹豫,也难怪他犹豫,毕竟张扬赶走工作组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这厮居然能把工作组在滨海期间吃住的单据送到省纪委,自己要是吃了他的招待饭,保不齐这厮又故伎重演。孟启智道:“饭就不必吃了,我回去还有事,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宣布市里的决定。”

    张扬道:“这都中午了,孟部长,您再忙也得吃了午饭再走,我可是诚心诚意地请您,务必要给我这个面子。”

    孟启智看到这小子盛意拳拳,转念一想,不就是一顿饭吗?是他提出要招待,又不是自己硬赖着要吃的,谅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做文章,孟启智于是点了点头道:“张扬,简单点,按照标准走。”

    张大官人听到孟启智这句话,差点没笑出声来,难怪孟启智会推三阻四,搞了半天是害怕自己阴他,张扬可没这种打算,之前对纪委工作组穷追猛打,那只是故意恶心他们,单凭着那些单据是没那么容易搞倒工作组的。

    按照孟启智的意思,张扬午饭果然搞得很简单,没有其他陪客,只有他和孟启智两人,四菜一汤,连酒都没准备,这顿饭对见惯场面的的孟启智来说简直可以用寒碜可以形容,不过他非但没有觉着张扬对他这位组织部长不敬,反而打心底感到欣慰,看来人家是诚心请他吃饭,反倒是自己多想了。

    虽然菜不多,可是味道还是不错的,孟启智一边吃一边赞赏。

    张扬道:“孟部长,我想打听一事儿,纪委陈书记这个人是不是对我特有成见?”

    孟启智呵呵笑了起来:“张扬,怎么会突然问起这句话?”从这句话就充分看出孟启智的政治水准,他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又借着这句话想探听张扬对陈岗的真实看法,身为北港组织部长,孟启智已经敏锐地觉察到北港的政治气候好像有些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