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诚缓缓将茶盏放下,轻声道:“张扬,我准备提议对北港现任常委班子进行调整,你有什么建议?”

    张大官人笑道:“项书记,我可不敢越权。”

    项诚微笑道:“不叫越权,过不了多久就是职权所在,我打算为常委班子增添一些活力,吸收你这样朝气蓬勃的干部进入班子,以免有人再说我保守。”

    张扬笑道:“项书记,我可没说您保守,至于您想提议我进入市常委班子的事儿,我倒是有些自己的意见。”

    项诚笑眯眯点了点头道:“你说,今天项诚表现得格外和蔼。”

    张扬道:“我来滨海时间不久,没有做出什么突出的政绩,现在让我进入常委班子,我受之有愧。”张大官人在心底深处是想进入市常委班子的,但是他没有想到主动提起这件事的会是项诚,张扬并不相信项诚会这么好心,项诚越是笑得和蔼,张大官人就越是觉得心里没底,这位项书记该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项诚道:“张扬,你过去不是那么谦虚啊!”

    张扬笑道:“领导面前,还是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真的,我现在好不容易才稳定一些,清静一些,戳我脊梁骨的人少了,正好干点事情,可真要是成了北港市常委,又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看我不顺眼,群起而攻之了。”

    项诚道:“不要在乎别人说什么,你在滨海撤县改市和保税区建设上成绩突出,就我个人而言,你已经完全具备了成为北港市常委的资格。”

    张扬道:“谢谢项书记的赏识,但是这次我真的不能答应,项书记,您就当处于保护我这个年轻干部的目的,这次别让我进入常委会,风口浪尖上面漂着的滋味并不好受。”

    项诚并不是心甘情愿的要让张扬当常委,而是时势逼人,让张扬进入常委层一来缓冲他和上层之间的关系,而来可以对现任常委层做出调整,诸如黄步成之流的变节者,必须要将之清除。而捧张扬进入常委层对张扬本身来说也未必是什么好事,意味着他势必暴露于更多人的目光下,意味着他必须更加约束好自身的言行,很多时候把你放在高位上并不是好事,高处不胜寒,如果你没有足够的抗寒能力,那么你的结局只有两个,要么冻死要么摔死,这一手叫捧杀,在官场上很常见。

    项诚今天的表现,颇有让人春风拂面的感觉,无论他的目的究竟是不是害你,但是至少表面功夫已经做到了。

    张大官人当然不会被项诚的表面功夫给瞒住,和项诚交锋了那么多次,他对项诚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江山易改本姓难移,他才不相信项诚会突然改变。就算有所改变,也不是甘心情愿,而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做出改变。

    从项诚房间里出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张扬其实原本没打算在北港驻京办留宿,可是已经到了这个时间,他也不想再来回折腾了,再说明天还得去给薛伟童帮忙。

    走廊上,迎面遇到了洪诗娇,洪诗娇向张扬笑了笑:“张书记还没睡?”

    张扬笑道:“跟项书记聊了一会儿。”

    洪诗娇道:“您饿不饿,需不需要来点夜宵?”

    她这么一说,张扬倒是真的有些饿了,他笑道:“那就来点儿。”

    洪诗娇道:“您先回去,待会儿我给您送房间里去。”

    张扬明显犹豫了一下,洪诗娇看出张扬的犹豫,脸不由得又有些发红,她当然明白张扬在犹豫什么,毕竟之前自己有过陷害他的历史,人家产生戒备心理也实属正常。

    洪诗娇道:“要不,我做好了给您打电话。”这下把她亲自下厨的事情给暴露了。

    张大官人呵呵笑了起来:“还是你送过来吧。”张大官人对洪诗娇心怀坦荡,有了上次的经历对他来说也是好事,至少时刻紧绷着警戒线,绝没有那么容易上当。

    张扬回房去不久,洪诗娇就端着一碗云吞过来。

    张扬吃了起来,洪诗娇就在一旁看着,等着收拾碗筷。

    张扬一边吃一边道:“你们驻京办就快换新领导了。”

    洪诗娇道:“张书记,我也不想在驻京办干了。”

    张扬哦了一声,抬头看了洪诗娇一眼:“有没有确定的去向?”

    洪诗娇道:“正在考虑中。”

    张扬道:“不用考虑了,来滨海吧。”

    洪诗娇道:“我去滨海能干什么?”

    张扬道:“滨海招商办缺人,我看你公关能力挺强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跟乔主任说一声,让你去她那边去干。”

    洪诗娇听张扬这么说,心中又是内疚又是感动,她抿了抿嘴唇强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小声道:“张书记,我始终觉得对不起您,当初我……”

    张扬吃完了云吞,将碗筷推到一边,笑着打断她的话道:“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不用再提。”

    洪诗娇道:“我在这里工作压力很大,张书记,谢谢您不计前嫌,给我这个机会。”

    张扬道:“我帮你并不是同情你,也不是抱有什么其他目的,就是看中了你的能力,我认为你应该拥有一个更能发挥自己长处的舞台。”

    张大官人对待别人是宽容的,很多领导都欠缺他的这种胸怀。

    宫还山虽然一早就离去,可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睡着,这和他本身的胸怀不够宽广有关系,离开之后这么久的时间内,他的脑子里始终都在回忆,他在回忆往事,回忆着他和项诚搭班子的这么多年,仔细地回头去想,就会发现项诚对待自己也并不是那么的好,的确他放给了自己不少权力,但是,需要自己出面处理的都是一些得罪人的事情,而项诚将多数收拢人心的机会都留给了他自己。其实厚黑学中就有记载,古往今来,凡是那些在待人处事中成就斐然的高手,都特别精通此道,将不得人心的事情假手于人,而将施恩分惠的事情留给自己。宫还山明白自己长久以来都在扮演代人受过的角色,而项诚却在多数时候都在充当着福音天使的角色。

    现如今是宫还山最需要他的时候,项诚却似乎对他的事情无能为力了。宫还山很是郁闷,他想起了黄步成的遭遇,莫非黄步成的悲剧又要在自己的身上重演。人在遭遇麻烦的时候首先不会从自身找问题,总喜欢将责任扣在别人的身上,宫还山在腹诽项诚的时候,却没有想过,其实他何尝不是皮厚心黑的一直想沾光于项诚。

    天还没亮的时候,张扬就被手机铃声吵醒,却是李伟向他报平安,已经成功将秦萌萌送上了萨德门托的专机,也就是说她已经脱离困境了。不过李伟同时又告诉张扬,今天中午让他去香山别院,罗慧宁有重要事情跟他谈。

    接完李伟的这个电话,张扬已经睡意全无,他起床洗漱之后,薛伟童又打来了电话,约他今晨去紫金阁吃早点,顺便将宴席最终敲定下来。

    张大官人很是纳闷,眼看明天就是大寿之曰,到现在还没有将宴席的事情定下来,这位小妹办事也有点忒不靠谱了。

    张扬从驻京办借了辆奥迪车,直接驱车来到了紫金阁。

    冯景量一大早就被薛伟童给叫了起来,正在那儿叫苦不迭呢,没多久,周兴国和徐建基都到了。两人也都是一脸的郁闷,徐建基道:“薛爷,我真是服了你,早晨五点您就一个电话接着一个,能让人睡个安生觉不?”

    薛伟童笑道:“我请你们吃早点,哪那么多牢搔?”

    冯景量道:“薛爷,我这紫金阁从没做过早点生意,您是逼着我破例啊。”

    薛伟童道:“这不是自己人嘛,四九城的馆子多了,不因为你是我朋友,我才懒得选你们家。”

    冯景量道:“得,薛爷,您是爷,我得罪不起,各位请坐,我马上让厨师把早点准备好。”

    薛伟童倒是毫不客气:“别太丰盛,随便弄二十个种类就得了。”

    周兴国和张扬对望一眼,两人都笑了起来,薛伟童还是那风格。

    冯景量道:“薛爷,得亏我有先见之明,为了您爷爷的事情,打今儿就停止对外营业。”他将一份菜谱递给薛伟童:“寿宴菜谱,各位先看着,如有不满意的地方,我马上让人改进。”

    薛伟童将菜谱递给了周兴国:“大哥,你见多识广,你看看。”

    周兴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道:“档次够高的,冯景量这次得出不少血。”

    薛伟童道:“什么话,我又不是不给他钱。”

    徐建基道:“你给他钱他也不收啊,他都说过了……”

    这会儿冯景量刚巧回来了:“给钱就是骂我,咱们爷爷过寿,当孙子的为他摆酒还不是应该的。”

    张扬笑道:“问题是你摆酒薛老也不知道啊,这次最多你当个无名英雄。”

    冯景量道:“无名英雄就无名英雄,咱们尽得是孝心,其他的根本就无所谓。”

    项诚从张扬和宫还山这会儿的对话里已经听出了他们开始弥漫的火药味,他微笑道:“谁不知道你胆大,别说让你当市长,就算让你干我的位置,你一样干承担下来。”

    张大官人哈哈笑道:“罪过,罪过,项书记,您这话是挖苦我啊。”

    项诚笑道:“不是挖苦你,是说实话,早晚还不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当家。”项诚说这话的时候心情居然非常的平静,他意识到自己在阐述一个事实,一个已经让他认清的事实,他老了,接下来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会逐渐地退出政治舞台,他身上的光芒是北港市市委书记这个职位所赋予的,当他脱下这个光鲜外衣的那一天,他身上的光芒也会一天一天黯淡下去,最终会归于沉寂。人都会有这样的一天,即便是曾经叱咤风云的薛老,如今不是一样离开了政坛,更何况他一个地级市的市委书记?

    项诚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去考虑宫还山的感受,宫还山已经不再年轻了,虽然宫还山仍然在为市委书记的位子而不懈努力,但是随着龚奇伟的到来,宫还山心中的希望也变得越来越渺茫,他甚至感觉到项诚对自己也不像过去那般尽力,这次他跟着项诚一起过来给薛老拜寿,多少带有一点死乞白赖的意思,可宫还山也并不是没有自尊,他只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他心中期待着奇迹。也许这次的京城之行,会让他的幻想彻底破灭。

    或许是舟车劳顿,又或许是最近心中的压力实在太大,宫还山很快就有了一些酒意,对他这种位置的人来说,酒意上头并不是一件好事,他担心自己酒后多言,言多必失,及时起身告辞。

    张扬本来想趁机离去,却没有想到今晚项诚谈性颇浓,居然主动邀请张扬去他的房间内喝茶。

    张扬和项诚一直关系都不怎么样,虽然因为薛老的缘故有过缓和期,但是项诚对他的态度从来都是该踩的时候下脚绝不留情,也是在保税区的事情既成事实之后,项诚发现踩了这厮无数次,可每次的结果都是硌到了自己的脚,老胳膊老腿的哪禁得起这通折腾,于是乎项诚开始对张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就好。可随着龚奇伟的到来,项诚明白了,归根结底还是省里不让自己安宁。

    张扬陪着项诚来到他房间内,霍云珠没有跟着过来,不过洪诗娇来了,她懂得一些茶艺,临时充当了两人的茶艺师,为他们泡了一壶凤凰单枞。

    张扬最早喝这种茶还是邱凤仙所赠,项诚平时清茶喝惯了,第一次喝到这种茶,抿了一口道:“乌龙茶?”

    洪诗娇笑道:“项书记好厉害。”

    张大官人唇角流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意,女人夸男人厉害最常见的只有一个方面,洪诗娇看到张扬的笑意,顿时俏脸有些红了,轻声道:“是乌龙茶,张书记喝出来了吗?”

    张扬道:“我喝过几次,确切地说应该是凤凰单枞,乌龙茶的一种,因为生长于岭南凤凰山所以得名,茶树大都生长于海拔千米之上的山区,终年云雾隐绕,空气湿润,温差较大,现存的单枞茶树大约还有三千多棵,树龄都在百年以上。”

    洪诗娇一双美眸瞪得滚圆,流露出惊奇之光,真正厉害的是张扬,想不到他对茶道也颇有研究。

    项诚道:“看来真正厉害的是张扬啊,我只是喝出了乌龙茶,他却能喝出产地。”

    张大官人笑道:“并不是我比您厉害,只是因为我的目力比您要好,我看到茶叶盒上的说明了。”

    听他这么说,项诚和洪诗娇都笑了起来,项诚道:“投机取巧,我差点被你糊弄住了。”

    洪诗娇道:“虽然上面有凤凰单枞这四个字,可是介绍却没有那么详细,张书记对这种茶肯定研究过。”

    张扬道:“我也是听人说的,不过我习惯于把别人的知识变成自己的知识,这会儿指不定又侵犯了谁的知识产权了。”

    洪诗娇跟着笑了一声,轻声道:“张书记,我在隔壁为您安排了房间,房卡在这里。”

    张扬接过房卡,洪诗娇起身告辞,她的任务是泡茶,可不是陪两位领导聊天,天知道人家有什么机密话要说?

    项诚捻起茶盏喝了一杯,闭上眼睛品味了一会儿道:“好茶!”

    张扬也喝了一口道:“茶是不错,可惜泡茶的功夫还欠火候,功夫茶必然要做足功夫才够味道。”

    项诚微笑道:“怎解?”

    张扬道:“别的不说,单单是工序就已经让人眼花缭乱了,功夫茶需要,鉴赏香茗、孟臣淋霖、乌龙入宫、悬壶高冲、春风拂面、熏洗仙颜、若琛出浴、玉液回壶、游山玩水、关公巡城、韩信点兵、敬献香茗、品香审韵、玉液回壶、高冲低筛、若琛复浴、再识醇韵、三斟流霞,我上面所说的是基本的十八道工序,若是茶艺师来做,恐怕会更加的复杂。”

    项诚听得眼睛都睁开了,只觉得喝到嘴里的茶都不如张扬的话更精彩,他低声道:“难怪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张扬道:“项书记,您这话我不认同,到了您这种级别,应该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爷!其中一个肯定是您的师爷。”

    项诚哈哈大笑,张扬的这句话倒是非常适用。在项诚的记忆中,他少有和张扬谈得那么愉快的时候,他由此也发现了他们的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是薛老非常喜欢和信任的人,这次也都是薛老大寿的嘉宾。

    张扬想起了一件事,他故意道:“项书记,我知道您这次肯定会来给薛老拜寿,却不知道宫市长也要来。”

    项诚淡淡笑了笑,他知道张扬想说什么,宫还山和薛老的确没什么交情,在项诚眼里,他之所以坚持跟过来有准备做最后一搏的意思。项诚能够体谅宫还山现在的心情,宫还山丧失了信心,不但表现在他自己身上,也表现在对他这个现任市委书记,老大哥的态度上。项诚道:“宫市长和薛老也认识不少年了。”他没多说,解释太多也没有任何意思。张扬虽然年轻,可他是个明白人,能够看清楚其中的奥妙。

    张扬道:“薛老只怕没邀请他过来吧。”

    项诚不禁笑了,年轻人终究还是沉不住气,张扬真的是很直白,如果宫还山在这里,听到他这么说话,只怕要被他气个半死。项诚没有直接回答张扬的问题,而是道:“张扬啊,是不是因为宫市长刚才的玩笑话生气了?”

    张扬笑道:“项书记以为我心眼儿就这么小吗?宫市长说的是玩笑话,又不是当真,就算他当真,目前北港他说话也不算数,您才是一把手,您都没让我来京城发配,他着什么急?”张大官人脸上带着笑,可说起宫还山却满了不屑。

    项诚叹了口气道:“张扬,这我得好好说你了,对待领导要尊重,什么一把手二把手的,大家都是在为国家工作,哪有什么贵贱高低?”

    张扬道:“我只是说事实,项书记千万别跟我认真。”

    项诚道:“张扬啊,我之所以留你喝茶,其实是有话想跟你谈谈。”

    张扬道:“项书记,我看出来了,我现在也是喝您的嘴软,今儿您又请我喝酒,又请我喝茶的,想想过去我还经常惹您不高兴,我心里这个后悔啊。”

    项诚道:“你不用后悔,工作上的事情,允许你保留个人的意见,因为工作产生的争执,我也不会放在心里,我虽然不是什么高官,可这点胸襟我还是有的,如果连公私我都分不清楚,那么我这么多年的市委书记也就白干了。”

    张扬道:“项书记,我觉得咱们两人有点代沟,我承认做事激进了些。”

    项诚笑道:“那你就是逼我承认我做事保守了一些?”

    张扬道:“项书记,您要是这么说,意思就是您绝不承认自己保守,其实您别急着不承认,我也不认为您保守,可能是我们对发展的理解不同。”

    项诚道:“张扬啊,无论我承认还是不承认,我都老了,一个人老了,思维难免会跟不上时代,要不然,我们就不会有退休制度了。”

    张扬道:“其实经验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项诚道:“而今的时代是一个变革的时代,单凭经验办事是远远不够的,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其中一些事对我的触动很大,我开始回头去重新考虑问题,我发现自己在一些事的发展判断上出现了误差。”

    张大官人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项诚能够在自己面前主动承认有过工作失误,这事儿有点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意思了,领导自我批评的时候,张扬当然不适合跟着添油加醋,他眨了眨眼睛,一幅迷惘糊涂的样子,改装糊涂的时候就得装糊涂。

    距离月底也就是半天了,大家还有月票的别留着了,全都投给医道吧!那啥……章鱼有点贪心了!

    张扬道:“我也就是刚到!”

    江光亚这会儿功夫已经来到他们身边,笑道:“张哥来很久了?”

    张扬道:“没,刚到!”

    顾养养心中明白,自己刚才的那番话指定被张扬全都听过去了。俏脸红的越发厉害,人在心神不宁的时候容易犯错,手中的画笔稀里糊涂地点在了就快完成的画面上。

    江光亚轻呼了一声,顾养养意识到的时候,画面上已经多了一条绯红色的笔触。她将画笔放下道:“不画了。”

    张扬笑道:“绘画就讲究个心静,我们轮番来打扰你,不画也好。”

    江光亚道:“我只是过来打招呼,你们聊,我得去写生,答应了许怡要送她一副风景画,你们聊!”他挥了挥手走了。

    顾养养把画具收好,转向张扬道:“你找我什么事?”

    张扬帮她拎起画具:“这事儿啊,说来话长。”

    顾养养忍不住笑了:“别卖关子,你要是卖关子,什么事情我都不答应你。”说着说着她脸又红了,自己这话充满了漏洞。

    张扬望着顾养养羞赧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荡,小姨子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说我不卖关子直来直去,她什么事情都肯答应我,大官人马上就因为自己的邪恶而鄙视自己,当然对自己的鄙视是要放在心底深处的。

    和张扬这种在官场混迹数年的老油子相比,顾养养无疑要稚嫩青涩太多,虽然她在张扬面前刻意表现自己的成熟和含蓄,但是张大官人仍然轻易就看穿了她的内心,张扬笑道:“看来你已经猜到我的来意了。”

    顾养养点了点头:“薛姐找过我。”

    张扬道:“为什么不答应呢,你们两家的关系不错啊。”

    顾养养道:“这世上很多的事情都没有理由啊,你来京城这么多天,为什么不跟我联系?”

    “呃……”

    “可今天为什么要来?”

    张大官人无言以对,养养再不是昔曰的小姑娘了,她也懂得反击之道。

    顾养养道:“我知道你是过来请我去帮忙做佛跳墙的。”

    张大官人并没有否认,他点了点头道:“这两天,我实在太忙,公事刚刚办完。”

    “办公事还可以和江光亚一起去玩啊!”

    张扬被顾养养质问的有些冒汗了。

    顾养养轻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怎么想,你不用怕,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她在一座小院前停下,让张扬将画具放回她租住的房子。

    张扬看了看这座小四合院,微笑道:“地方不错,蛮幽静。”

    顾养养道:“看到这座四合院,蛮喜欢的,平时我只是绘画的时候才来这里,房东夫妇两个年底要出国,正准备把房子卖了,我和爸商量了一下,打算买下来。”

    张扬点了点头道:“不错,天子脚下肯定能升值。”

    顾养养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换身衣服。”

    张扬找了张木凳坐了下来,眯起眼睛暂时的享受一下上午的阳光。顾养养这一去就是二十多分钟,张大官人坐在暖融融的阳光下,居然打起盹来,朦胧中,看到顾养养身穿白色长裙宛如仙子般翩然而至,望着自己嫣然一笑,然后展开怀抱向自己扑了过来,张大官人心中极其矛盾,想躲开,又怕摔到了她,只能展开臂膀任她投身入怀,暖玉温香抱在怀中,心中那个滋味真是煎熬到了极点。

    却听顾养养道:“姐夫,你为什么对我要如此冷漠?”抱得他却越发紧了。

    张大官人感觉自己的控制力正一点点薄弱下去,艰难道:“养养……不要……”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张大官人霍然睁开双目,却看到顾养养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正是一身白色长裙,他吓得啊!地叫了一声。仿佛见了鬼一般,嘴巴张开老大,半天都没能合拢。

    顾养养俏脸微红道:“你睡着了?”

    张扬点了点头,摸出电话,站起身,电话是徐建基打来的,他在画家村外等得不耐烦了。张扬放下电话,向顾养养道:“走吧!”

    顾养养道:“你都没有跟我说到底是什么事。”

    张扬道:“就是刚才你说的佛跳墙的事情。”

    顾养养道:“想让我答应去帮忙也行,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张扬道:“你说!”

    顾养养道:“你得跟着我去帮厨!”

    张大官人呵呵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顾养养娇嗔道。

    张扬道:“小姑娘就是小姑娘,你的条件真是奇怪。”

    顾养养道:“你必须答应。”

    张大官人愉快点头道:“好,我答应,我答应你就是。”

    “还有,以后不许你小姑娘小姑娘的叫我,我是成年人了。”

    张扬道:“怎么都行。”

    两人一起离开了画家村,来到外面,看到徐建基一个人在车里等着,张扬禁不住问道:“洪月呢?”

    徐建基叹了口气,等两人上了车方才道:“这女人就是不能宠,我跟她低头了,她倒得瑟起来了。”

    顾养养抗议道:“建基哥,不许你在我面前说洪月姐的坏话。”

    徐建基道:“养养啊,还是你给张扬面子,我们都请不动你。”

    张扬道:“我能请动顾大厨,是做出了巨大牺牲的。”

    徐建基一脸的迷惑:“怎么个情况?”

    顾养养俏脸微红道:“别听他瞎说,就是让他给我帮厨。”

    张扬聊着聊着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答应今天中午前往香山别院和罗慧宁见面。把顾养养送到紫金阁,张扬顾不上休息,开车就往香山别院去了,顾养养在他身后提醒道:“别忘了自己答应别人的事情。”

    张大官人道:“放心吧,我从来都是一诺千金。”

    回到香山别院,罗慧宁已经等在那里,看到张扬回来,李伟转身出门去了,幽静的院落中只剩下母子二人。

    张扬道:“干妈,什么事儿,这么急把我给招来?”

    罗慧宁道:“何雨濛已经登上了纽约州访问团的飞机,没事了。”

    张扬点了点头道:“我和萨德门托是老朋友了,他对我一直都不错。”

    罗慧宁道:“你的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

    张大官人从罗慧宁的这句话中听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他笑道:“干妈,我在您面前从来都说实话。”

    罗慧宁道:“有吗?”

    一句话把张扬问得愣在那里,在他的印象中,罗慧宁对他还是头一次表现出这样的态度,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张扬低声道:“干妈,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

    罗慧宁摇了摇头道:“你们都大了,做任何事都有自己完整的想法,这些都是我无法左右的,我也无心左右。”

    听罗慧宁这么说,张扬已经可以确定干妈百分百生气了,这厮最大的长项就是嬉皮笑脸,仍然是一脸没心没肺的笑容,起身来到罗慧宁身后,帮她揉捏双肩道:“干妈,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事,您只管骂我,再觉得不解恨,可以打我,要不我现在就撅起屁股给您打。”

    罗慧宁道:“我问你,何雨濛到底是谁?”

    张大官人愣了,不过这厮站在罗慧宁身后,罗慧宁看不到他的表情变化。

    张扬道:“何长安的私生女啊!”

    罗慧宁道:“你若是这样说,我就信了!”

    张扬道:“其实这件事,您应该去问何长安。”

    罗慧宁道:“我认识何长安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他还有个女儿,突然就冒出了一个私生女。”

    张大官人内心忐忑不安,实在不知应该怎样回答罗慧宁的问题。

    罗慧宁道:“我还想问你一件事,当初你从秦家带走的秦欢如今被你安置在哪里?当天那个夜晚,浩南亲眼看到你将他交给了何长安,而何长安和秦欢又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去冒风险?”

    张扬道:“干妈……小欢现在很好,我不想秦家人对他不利,所以……”

    “秦家人怎么会对他不利?他是秦家的外孙子,无论秦萌萌做了什么,孩子都是无辜的,秦家也不会不懂这么简单的道理。”

    张扬的双手离开了罗慧宁的肩头,他开始意识到,秦萌萌的事情已经让罗慧宁产生了怀疑,而且,她极有可能已经猜到了秦萌萌的真正身份。

    罗慧宁道:“你坐下!”

    张扬回到刚才的位置坐下,目光却不敢看罗慧宁,如果从罗慧宁和他的关系来说,他是不应该有所隐瞒的,但是如果暴露了秦萌萌的真正身份,势必会为她母子二人带来源源不断的麻烦,何长安和秦家之间的恩怨也势必会浮出水面。如果当年秦振东强暴秦萌萌之事暴露,那么在京城不啻于发生了一场地震。

    罗慧宁道:“有些事,你虽然可以瞒过我,但并不代表我查不出来。”

    张扬道:“干妈……我并不是存心瞒你。”

    罗慧宁道:“现代科技非常的发展,根据基因断定一个人是谁,推断出一个人和其他人之间的关系很容易就能够做到,而且准确率几乎可以达到百分之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