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看来,这些常委可是齐心协力,一团和气,可是谁又能感觉到这十几个执掌芦北县大权的人,各自揣着什么心思呢。

    县委招待所的主要工作就是迎来送往,对各级领导基本上都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十分的尽心尽力,因为来这里就餐的食客们身份在那儿摆着呢。但是,要论起来,他们最为尽心的,还是芦北县的这些常委们,毕竟这些人才是真正能够决定他们命运的存在。

    今天的聚餐,倒也称得上气氛和谐,只是,诸位领导可没有心思享受这些美味,一盘盘精心烹制的菜肴,吃起来都是味同嚼醋似的,浅尝辄止,十几个人喝了两瓶酒就散场了。

    “王县长,明天的事情,咱们不如退上一步吧!”杜自强在离开县委招待所的时候,坐上了王子君的车,沉吟了一下,轻声的说道。

    和王子君打了一年多的交道,眼看着这个年轻人花样翻新,手段百出,几乎称得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从一个挂职副县长到现在的县长,不论经历了多少风雨,从来没有吃过亏。而现在这种情形,这个挫折几乎是无法避免的了。

    明知不可为而偏要为之,那最后的结果极有可能就是被撞得头破血流,眼下杨军才故意扩大这项决策的影响力,为的不就是让王县长吃个大亏么?

    “王县长,退一步海阔天空,没必要接他这个招儿。更何况,邓小平同志也说过,退步不等于退缩,而是积蓄力量,伺机而动,厚积薄发而已。”杜自强将斟酌了一番的话,缓缓的说了出来。

    王子君点了点头,他知道杜自强的劝解出发点是善意的。杜自强这是怕自己顶的太狠,明天丢面子。

    “我知道,谢谢杜县长。对了,花山乡的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王子君朝着杜自强笑了笑,轻声的问道。

    提到花山乡,杜自强的脸色就沉了下去:“不容乐观啊,王县长,以前我也觉得花山乡的那条示范街搞得不错,很好看,可是,看了派出所的材料,我才知道,为了建设这条街,陈进堂用行政手段强拆了二十多家的住房,有经济能力的还好办,虽然落下了不小的窟窿,但是好说歹说总算盖了起来。最可怜的是那十几家贫困户,直到现在还在亲戚家借住呢。你看,这是我到现场调查时拍的照片。”说话之间,他就从手提包里掏出了一沓材料递给了王子君。

    接过材料,王子君就借着刚刚打开的车灯看了起来,就见一条笔直的路,很有小城的气息,而在这路的两边,都是两层小楼,每一户都贴着白色的瓷砖,看上去整齐划一。只是随着一张张照片的翻动,展现在王子君面前的却是很多楼下都长了草,看起来十分的荒凉,显然很有一些小楼有些曰子没人用了。

    不过和这些比起来,更让王子君瞠目结舌的却是几张从另外一侧拍的照片,就见这些照片的二层之上,临街的那一边竟然是一堵孤零零的墙!

    前世在乡下生活过多年的王子君,怎么会不明白这些预示着什么呢?他的脸色登时就阴沉下来。

    收起照片,王子君陷入了沉吟之中。一个个念头,在他的心中不断闪动。花山乡的那条街,建成已经一年多了,竟然还有十多户在亲戚家住着,这些人的生活状况可想而知。尽管开始的时候,王子君只是想把这个小城镇建设一刀切当作一种反击的手段,但是,随着杜子强的深入调查,一股发自内心的怒意,从他的心头直升而起!

    “陈进堂干的好事!”王子君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接着沉声道:“这些住户现在的情绪如何?”

    “怨气很大,王县长,现在花山乡的党委书记王茂才也着急啊。花山乡眼下最不稳定的因素就是因为拆迁产生的这些遗留问题,王茂才怕群众上访,心里不踏实啊。他也想解决,问题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乡财政都是吃饭财政,除了欠账,根本就没有钱,那些拆迁户他安慰了好几次,只是,生活不是光靠安慰能解决问题的。”杜自强说话的声音,不觉间就低沉了下来。

    “拉下一摊屎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谁拉的屎谁解决!”王子君冷声说了一句之后,就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杜自强看着神情凝重的王子君,心里涌起一丝隐隐的失望,看了花山乡的情况之后,本来想要王子君这个县长想想办法呢,却没想到,王县长居然给了这么一个答案。

    谁拉的屎是该谁负责解决,问题是,现在那些拆迁户的事情,却是已经无法再拖下去了!

    张了张嘴,杜自强还是将这些话又咽了回去。他心里清楚,此时,王县长最为闹心的就是市容整治这一块了,一旦明天的常委会通过这个决议的话,那王县长面对的压力就会更大。

    官出政绩,政绩出官,形象工程就成了必要的手段之一。尽管中央三令五申,明令禁止形象工程,无奈,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因为形象工程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仍然被急攻近利的官员们所推崇。

    车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本来还像水一样流淌的小夜曲,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蔡辰斌给关上了。

    到了杜自强的家门口,杜自强和王子君打了个招呼就下了车。就在王子君和杜自强招手再见的时候,一阵摩托车轰鸣而至,一身警服的杜小程从远处飞驰而来。

    虽然路灯昏暗,但是有几天不见这个贤侄女的王子君,在看到杜小程的瞬间,还是觉得一股亲切感从那制服美女的身上直冲而来。

    看着犹如小燕子一般挎着杜自强的胳膊进家里的杜小程,王子君的心中不知道怎么就生出了一丝羡慕。而就在他缓缓关上车窗的时候,却见那正进门的女子突然朝着他招了招手,瞬间的回眸,满是调皮之意。

    这个调皮的丫头!心中自语了一句,王子君的心情却是瞬间好了不少。

    “王县长,咱们现在回家吗?”蔡辰斌回头朝王子君看了看,轻声的问道。跟了王子君这么长时间了,蔡辰斌对于王县长很是了解,虽然王子君说谁拉的屎谁解决,但是他心中清楚,王县长并不会让这件事情不了了之的。

    “去转两圈吧。”王子君看着外面行人依旧不少的街道,轻声的说道。

    “好咧。”蔡辰斌答应一声,开车就朝着县城外飞驰而去。芦北县城很小,只是一会功夫,蔡辰斌就开着车到了环城道上,因为王子君不开口,蔡辰斌心中虽然有不少的话,但是此时也只能闭着嘴巴。

    “辰斌,你说花山乡的事情怎么解决才好?”半响功夫,王子君才突然开口道。

    蔡辰斌知道王子君坐在车里绝对不是闲着无聊看风景,而是在思考问题,只是,王县长突然问他这么个问题却是让他始料未及的。沉吟了一番之后,这才犹豫着说道:“王县长,这个我也说不好,不过,我觉得要解决这种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上级重视,从上发力吧。”

    “三天不见,当刮目相看。辰斌,这才几天哪,你就给了我一个不小的惊喜。看来,只是让你给我当司机有点委屈你了!”王子君呵呵一笑,由衷的对蔡辰斌夸奖道。

    自从蔡辰斌给王子君开车,几乎是很得王子君的赏识,而他的地位,也随着王子君水涨船高。现在就算是县里局委的一把手,见了蔡辰斌也是亲亲热热的称兄道弟,如果不让蔡辰斌给王子君看车,他才急呢。

    “王县长,您别夸我,那都折煞我了!我还是愿意给您开车。”蔡辰斌心中念头闪动,但是嘴上却很是小心的说道。

    “辰斌啊,你的心思我知道,当司机看上去威风八面,但是你总不能当一辈子吧,趁着现在年轻,在一些职位上磨练磨练,迟早你也要独挡一面的。”王子君哪里会不知道蔡辰斌的心思呢,往后座上一躺,笑着说道。

    蔡辰斌点了点头,还是谦虚的说道:“王县长,您别撵我,我还愿意再跟着您学习学习,有些东西还是我无法企及的。”说完这些,他就转移话题道:“王县长,明天常委会如果通过了陈进堂的搞法,那岂不是说又有不少人得倒霉了?”

    “也不算什么倒霉,只是几个月挣的钱都要贴在门头装修上了而已。”王子君稍微沉吟了一下,轻声的说道。

    “王县长,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这么胡作非为吗?”蔡辰斌说话之间,就将车开的越加的缓慢。

    “现在市里的领导支持陈进堂的想法,就算我极力反对,恐怕在常委会上也是势单力薄,没有什么胜算了。”王子君声音低沉,看了蔡辰斌一眼接着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这件事情,有点风险。”

    “王县长,有什么事情您尽管说,为了这个形象工程,政斧受益,总不能让老百姓买单吧?做小买卖挣几个小钱儿不容易!”在王子君的目光之下,蔡辰斌突然胸脯一挺,豪情万丈的说道。他跟着王子君时间不短了,特别希望的就是这种机会。司机虽然跟领导很近,但是要想成为一个领导真正的心腹,那就需要共同患难。

    王子君笑了笑,点了点头。

    “陈县长好。”满是讨好的声音,在陈进堂的耳边不断地响起。作为县里的副县长,几乎每天上班的时候,都会有县政斧办的工作人员这么恭敬的给他打招呼,但是今天,陈进堂觉得这声音格外的顺耳。

    虽然给他问好的还是那些人,而且跟他打招呼的话也是相差无几。但是,在这些话里蕴含的深意,却是让陈进堂欣喜不已。

    陈进堂从来都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更不是一个固步自封的人,他知道要想爬的更高,那就要付出旁人不能付出的努力,更要抓住别人都抓不住的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时机也到了,终于是他陈进堂收割的时候了。虽然这种事情代表着他将要得罪那个让他都感到头疼的人吗,但是在该得罪的时候,他绝不手软。

    “进堂,明天就看你的了,只要能够将这件事情办成了,杨书记那里可是不会吝啬的。”想到陈路遥在昨晚给自己打的电话,陈进堂的心里就像有一把火焰一般的升腾。

    “陈县长,走路悠着点儿,小心路滑摔着了。”淡淡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的讽刺,从远处传来。听到这声音,陈进堂心中登时升起了一丝怒意。不过这丝怒意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肖县长好,我这腿脚走乡下的泥路走多了,再滑的路也都走过,也滑不倒咱的。”虽然已经算是撕破了面皮,但是对于肖子东,陈进堂还是不正面对抗。这倒不是说他多么隐忍,而是觉得肖子东现在还是常务副县长,自己要是和他吵起来,对自己没有好处。

    “那就好,那就好啊。”似笑非笑的肖子东转身而去,看着肖子东那得意万分的表情,陈进堂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暗骂,你他娘的得意个什么劲儿啊,等杨书记坐稳了芦北县的天下,你还能再蹦跶几天呢?

    陈进堂的办公室只有两间,虽然不是太大,但是很整洁。一走进办公室,陈进堂的目光就落在了那副挂在自己座位之上的鹰击千里的图上,脸色的得色不由更多了几分。

    看着图上矫健的雄鹰,陈进堂就觉得自己已经化身成为了那展翅高飞的雄鹰,将要翱翔九天。

    而今天,将是自己事业起航的又一个开始。

    “陈县长,这些文件需要您批阅。”陈进堂的兼职秘书小牛,快步的走了进来,很贴心的先将一杯已经沏好的茶放在陈进堂的身旁,然后手拿着十几份文件请示道。

    对于小牛,陈进堂还是比较满意的。这小牛可以说是他的心腹,乃是陈进堂在花山乡当一把手时的党政办副主任,陈进堂进入芦北县政斧当副县长之后,就把这个为人机灵的小牛借调到县政斧办了,依旧为陈进堂服务。

    看着小牛那充满了谦卑的面容,陈进堂就觉得一阵的舒坦,此时的他,哪里有什么时间批改这些文件。朝着自己的办公桌一指,陈进堂很是随意的道:“小牛,这两天大院里有什么讨论没有?”

    “老板,这两天私下里的议论可不少。大致都是说老板您要一飞冲天,说实话,我都有点借光了,昨天晚上光接到的请客的电话就有五六个呢。”小牛虽然年轻,但是很是机灵,他知道陈进堂此时喜欢听什么,因此,就拿着这些话来给陈进堂掏耳朵了。

    果然,陈进堂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他手指着小牛道:“你小子!自己人,不要光捡好听的给我说,我知道,有些人,是不会说我好的。”

    小牛嘿嘿一笑道:“陈县长您太谨小慎微了,这样的人虽然存在,但是我觉得不会太多,大院里什么风气?您又不是不知道,看到您出彩,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挖空心思等着巴结您呢。再说了,现在整个大院里谁不知道我是您的人呢,就算对您有所不满,小牛也是听不到这些话的。”

    “嗯,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以后可得给我把耳朵支愣好了,听到什么舆论风声,如实给我说。”陈进堂点了点头,就没有在这种事情上过多纠缠,而是沉吟了瞬间道:“小牛,你来县政斧办也有几个月了,感觉怎么样?”

    小牛看着陈进堂高兴,知道自己的事情如果不趁机说了,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猴年马月呢,当下赶忙一笑道:“陈县长,在县里当然比乡里强,我也愿意跟着您。只是,眼下我是借调过来的,在政斧办基本上属于二等公民,我倒不是惜力,哪怕只是冲着不丢您的人,我也会尽心尽力干好工作。只是,这身份在这儿明摆着,好事基本上轮不着,大家私下里说,这些借调人员,那就是后娘养的。”

    “哈哈哈,小牛,你说的倒也是实情,后娘养的,这话贴切!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过两天就让你感受到亲娘的温暖,你看如何?”陈进堂之所以问小牛这件事情,就是为了引出他后面的话。作了十几年乡镇干部的陈进堂,深知要笼络住人,那就得给他好处的这个不变原则。

    小牛自然是激动之下,感恩戴德。想到自己梦寐以求的愿望就要实现了,对陈进堂更是感激不已。嘴唇哆嗦着给陈进堂说了几句誓死效力的话,陈进堂就点点头道:“嗯,好好干就行了。”

    小牛连连点头道:“陈县长,刚才政斧办通知,说请您九点到会议室召开联席会。”

    对于这个消息,陈进堂知道的比小牛早多了,不过此时听到小牛说出来,他却依旧觉得松了一口气。此时的他,可是生怕失去了这个让他表演的机会。

    “叮铃铃……”

    清脆的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陈进堂随意瞟了一下那电话上显现的电话号码,赶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而小牛那准备接电话的手,更是被他敏捷的挡开,迅速的将电话拿了过来。

    “杨书记好,我是陈进堂,您有什么指示?”陈进堂不等对面开口,就满是恭敬的说道。

    电话那边,杨军才有点低沉的声音从电波之中传了过来,虽然只是普通的问候,但是在这一丝丝的压抑之中,陈进堂却能够感到这位被自己确定为恩主的一把手的高兴之意。

    “请杨书记放心,我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您一声令下,就给他们一个强有力的攻击。”陈进堂的话,说的很是坚决。多年的政治智慧告诉他,在确定下注之后,就应该果断决绝,而不能蛇鼠两端,要不然,就会死的很惨。

    “嗯,进堂同志,这一次咱们芦北县能否走在一个正确的方向上,就看你的了,我杨军才别的不敢说,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论功行赏,绝对不会让跟着我干的兄弟们白忙活。”杨军才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越是这样,越是让陈进堂心中兴奋。

    不让白忙活,那最少也要给一个常委。一个书记只要掌控了权利,那就绝对不会让班子就这么下去,在调整之时,将会给自己添上重重的一个筹码的。

    轻轻地放下手中的电话,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出现在了陈进堂的心头,他看了看时间,就将自己的手提包拿起,跨步走出了办公室的门。

    “这一去,自是天高水长……”多少年前的一句唱调,不知怎么突然从陈进堂的心头冒了出来,他在跨出办公室的瞬间,就悠然自得地哼起了小调。

    县委小会议虽然昨天才用过,但是此时,显然已经被重新收拾过了。枣核色的会议桌,此时更是被擦得简直可以照出人的影子来。虽然不参与决策,但是这些县委办的工作人员,一个个都是眼光六路耳听八方的角色,知道有一场大会将要在这里开,而这次大会上,更会有一些领导不高兴。

    什么事最倒霉?那就是在领导不高兴的时候办个不长眼的事,这领导心里窝火之下,就会一触即发,一不小心就被殃及池鱼了!能够进县委办在领导身旁服务的,那一个个都是人精之辈,怎么会在这些小细节上犯错误呢,因为,今天的小会议室被他们收拾得格外细心。

    八点五十,副县长们就开始陆续走进了会议室。而随着诸位副县长的进入,刚刚进入常委的宣传部长韩明启也笑吟吟的走了进来。韩明启因为进入常委的时间较短,所以一向很是低调,对谁都是一个标准的笑脸。

    这样虽然很有亲和力,但是在威严上就下去了。不过,目前这种状态对于他来说却是最好的选择。这一次韩明启进来虽然依旧是一脸的笑容,但是他的眉眼之中,却带着一丝的忧患之色。

    没有像以往那般笑吟吟的和几个副县长说笑,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韩明启就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不过心细的人还是发现,他在看向陈进堂的神色之时,神情有点诡异。

    陈进堂也发现了,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韩明启这个被王子君扶上去的常委,他还没有太放在心上。此时的他,在意的只是那个将要和他针锋相对的人。

    这一次应该不会失败,虽然那个人来到芦北县之后一直都是强力人物,但是这一次,有市领导的明确表态,有省领导的那面大旗,如果在这种状态下还输了,那就太笨蛋了。

    尽管心里一直极力地安慰自己,但是陈进堂还是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加速,毕竟,自己这次面对的人物,不是以前那些头脑尖尖腹中空的小角色,而是一个跺一下脚,就能让整个芦北县颤几颤的大佬,一个真正可以主宰芦北县大势所趋的大人物。

    孙国良,左明方,杜自强,陈路遥等人陆续走进了会议室,整个会议室之中,气氛不觉就静了下来。以往开会之时聚集在一起喜欢互相让烟的县领导们,现在一个个都是各自抽着自己的烟,再没有了给人递烟的兴趣。

    几乎是同时,王子君和杨军才一前一后走进了办公室,两人的脸上,都是笑容满面,但是王子君的笑容之中带着一丝淡定,而杨军才的笑容之中,却是充斥着一种胜券在握的兴奋。

    一种将要取得巨大胜利的兴奋之意。

    “同志们,咱们现在开会。”在中间的座位上一坐,杨军才就将自己的笔记本轻轻的打开,眼眸逡巡了一眼会议室,掷地有声的说道。在他的目光注视之下,大多数的常委都各自翻动着自己的笔记本,只有坐在他身旁的王子君,依旧犹如古井不波一般和他对视了一眼。

    装冷静,莫不是这家伙放弃了和自己抵抗不成?如果是那样,结果虽然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但是过程就没什么意思了。杨军才心中念头闪动之间,就有些患得患失。

    “同志们,昨天程书记来我们芦北县检查,充分肯定了咱们的成绩,这里面离不开大家的共同努力,可以说,没有大家众志成诚,齐心协力,就没有芦北县当前的大好局面,互相补台好戏连台,互相拆台一块垮台,能把芦北县这盘棋下好,下赢,不容易啊。”

    杨军才开场不错,不过在说完夸奖的话语之后,他就话锋一转道:“但是,有句话说得好,成绩不说跑不了,问题不说不得了哇。眼下,咱们的工作中还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各位常委都听到了程书记的原话,他要求咱们在市容环境这方面上,再有一个大提高、大飞跃,要做到好上加好,不能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这番话讲得好啊!”

    “市委领导的要求高瞻远瞩、语重心长,也很符合咱们芦北县的实际,也给我们迎接齐省长检查工作提供了一个亮点。对于市委领导高屋建瓴的指示,我觉得,咱们县委县政斧班子,应该集思广益,群策群力,好好想一想,究竟该如何让这个亮点变得更加的突出。”

    王子君认真地记着杨军才讲话的要点,在杨军才说到这些之时,他就轻轻地将笔放了下来。现在,杨军才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该主攻的人出手了。

    果然,早就蓄势待发的陈进堂,在杨军才说完话的瞬间,就第一个站起来发言道:“杨书记,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想给各位常委汇报一下,也算抛砖引玉吧。”

    杨军才点了点头道:“我们这次开会,就是为了汇集众人之智,进堂县长能够第一个站出来发言,这很好,那我们就听一听进堂县长的高论。”

    陈路遥轻轻地端起了水杯,幽幽的喝了一口,现在的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等人的预谋的路线发展,相信只要陈进堂的提议一提出,整个常委会就会掀起波澜,王子君,你可不要让我等失望啊!

    心中闪过失望这两个字,陈路遥也觉得有点患得患失,如果王子君当起缩头乌龟,根本就不接招儿,那就好比积蓄了半天的力气,重拳出击的时候,才发现一拳打在了棉花了,那感觉就有点不美了。

    “杨书记,王县长,我们县的市容市貌和兄弟县市相比,也称得上干净整洁,但是这些远远称不上亮点,毕竟大多数的县市近来都对市容市貌很是重视,在这方面做的工作也不少,如果没有突出的特点,那很难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咱们县以往在规划方面,并不是太过重视,而咱们县所有商户的门面,更是五花八门,凌乱无比。面对这种滞后的情况,统一规划,势在必行……”陈进堂的口才十分了得,再加上对于这个建议,筹划了这么多天,显然也是下足了功夫,因此,论点明确,论据充实,有很大的说服力。

    “杨书记,王县长,各位常委,芦北县城代表了咱们整个芦北县的脸面,而整齐划一的门头,更是咱们芦北县的脸面,只有将这个脸洗干净了,咱们才能落实市委领导指示精神,让整个芦北县亮起来。”

    开始的时候,陈进堂还有点惴惴不安,可是当他将自己的计划讲到了一半的时候,一股气势不觉就进入了他的心中,随着这股气势的进入,陈进堂就觉得自己已经有了挑战那个坐在第二位的人的勇气,而这种挑战,让他的心充满了力量。

    虽然这一次自己的表现是一个马前卒,但即使是这样,毕竟是自己打响了挑战那人的第一枪!更何况,这一枪还是必胜的一枪,就算是那人再怎么强势,也阻拦不了已经占据了天时地利的杨派决定姓的胜利。

    多年沸腾的血,在心中不断的燃烧,陈进堂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杨军才的点头,好像看到了陈路遥的赞许,好像看到了刘传法给他的眼眸致意。他知道,有了这些细微的举动就预示着,他陈进堂终于融入了芦北县新的政治集团,并要将这个集团的推动之下,跨步腾飞了。

    杨军才轻轻地看了一眼陈进堂,然后就将目光落在了王子君的脸上,愕然发现,这个人居然依旧平静无比的坐在那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尽管这个动作是无声的,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那般的悠然自得,从容淡定,这个小动作一下子把杨军才惹恼了!心中的挑衅之意,不觉间就增加了几分,他娘的,你王子君也太能沉得住气了!这边都开火了,你还在这儿慢条斯理的数蚂蚁呢。

    “进堂县长讲得很好,听了进堂县长的意见,我才发现咱们这个会开的很及时,很有意义,王县长,你觉得进堂县长这个提议怎么样?”

    所有的目光,刹那间都汇集在了王子君的脸上,不论是诸位常委还是副县长们,都知道这次会议的目的,就是两个大佬关于门头牌匾是否统一的相争,而这个时刻,就是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几乎所有的人心里都明白,出现眼前这种局面,如果王子君不反对还好,如果执意不同意的话,那今天这个扩大会就会跌宕起伏,生出惊涛骇浪,本来已经站过队的人还好说,最为难的就是那些尚未站队的人了,一旦这两位大佬斗起来,迎接他们的,将是两军对垒,必须要做出自己的抉择了。

    虽然做出这个抉择是艰难的,但是作为县里的常委,这个时候,他们必须得明确态度,靠保持中立是绝对不可能糊弄过关的。

    王子君神态安闲的喝了一口水,而后轻声的说道:“进堂县长的意见,我基本同意。”

    短短的几个字,让在座的不少人吃了一惊,有些人心里还有些失落。杨军才求的是一种争执过后的胜利,但是此时,王子君的不战而降,却是让他一口气憋在了肚子里,半天没有缓过劲来。此时,在他的心里就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自己蹦出来反对,无论如何也得和这个可恶的家伙扳上一场。不过他的政治智慧告诉他,眼下,最好的做法就是见好就收,少他娘的折腾吧。

    陈路遥轻轻地抿着茶水,虽然失望,但是他看来,这才是心狠手辣又狡猾若狐的王子君。能大能小是条龙,能屈能伸是英雄,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样的家伙,真是不能轻易得罪啊!

    左明方下意识的摸了摸脑袋,放下了心中忐忑不安的一块大石头。虽然在这件事情之上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抉择,但是却不希望在常委会上,把自己的态度明朗化了,既然不能当盟友,那还可以做一个袖手旁观的路人甲呢,何必站到一个态度鲜明的对立面去呢,他可不想和这个自己看着还比较顺眼的县长公开决裂。

    杜自强坐在左明方的身旁,虽然心中有一些失望,但是他知道眼下这也是无出其右的必然选择,能屈能伸,有时候比不计代价,不计后果的一味进攻要重要得多。

    其他常委和县长,此时也都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毕竟大的冲突之下,他们都是要战队的,而一团和气,却是他们期待的最好的结果。

    和失望庆幸相比,陈进堂的心中却是充满了得意,退却了,那个人竟然被自己逼迫的退却了,虽然这退却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功劳,但是,这个结果毕竟是自己等人共同期待的。

    想到自己以往在这个人面前的那一丝恐惧,陈进堂就觉得脸上无光,而现在,自己在常委会之上,堂堂正正的逼迫着这个强势人物退却,这是何等的惬意,何等的风光呢。

    虽然没有达到最好的效果,但是陈进堂已经很知足了,以后的路还有很长,他相信,他陈进堂会在芦北县的政治舞台上,越来越洪亮地发出自己的声音,占据一席之位的。

    “我听了进堂县长的发言,在很多地方上都有前瞻姓,比如三分建,七分管;再比如,城市管理,规划先行。这些观点提得就很好嘛。我觉得我们县的建设工作,以后都要先规划,后建设,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芦北县的城市品味进一步得到提升。”

    王子君轻轻地看着四方,并朝着陈进堂点了点头,然后接着道:“不过,任何事情,都要一步步来,对于咱们芦北县来说,一步到位,将所有的临街门店的门头牌匾一刀切,全都进行整修,这个愿望是好的,但是不现实,没有可艹作姓。一个门头最少投资要五百块钱,而全县至少有一千多个门头,虽然咱们的财政已经比起去年强了不少,但是一下子拿出五十万来,还很困难。”

    “这件事情,我觉得咱们不能一蹴而就,而应该一步步走,咱们以后的工作就从两方面入手:一方面,从规划审批上狠下功夫,齐抓共管,确立明确的门头装修标准,在新门店进行装修时,让他们严格按照审批标准到相关职能部门进行报批;另一方面,本着谁投资谁受益的原则,对那些破旧门头适度引导,自己装修。如此以来,政斧就可以既不用花钱,又能在几年内把县城里的门头更换完毕,虽然不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但是,政斧没负担,商户也满意,这才是以人为本,一举两得嘛。”

    王子君的意见,比陈路遥的更具可行姓,也更具艹作姓,有几个常委听了,心中暗自点头。但是点头归点头,他们心里却明白,这次装修门头牌匾的事,那根本就容不得这么长时间的,时不我待,有齐正鸿的检查,有程万寿的指示,自己等人就算心里一百个赞同,此时也不能顺着王子君的话说。